地上的人仰着头看着她,看呆了似的。
言真将曾经为自己打算好的后路教授与他,你可以装哑巴,装聋子,装一切他们不想要的样子。而且你是男生,拳头练一练,就没人再敢伤害你了。
她用自以为最深刻的言语教育他这世上最黑暗的道理,你得记着,这世上没人会爱你,也没人会帮你,你得自己帮自己。
那你呢。他问她:你不是帮了我吗。
他们躲在这里,她给他说这些,不是在帮他吗?
言真褐色的眼眸里映着天边的晚霞,她抿着唇默了许久,是呢,我帮了你。所以你得记住我。
她说着,翻身出了他们藏身的那边端墙。
他立刻跟起来叫住她。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怎么记住你。
她踏着悠闲的步调往前走,没有回头,我叫言真。有缘再见的话,记得报恩。
现在回想,言真当时的所有言行都透着一股青春期的中二和彼时思想陷入怪圈的黑暗。
她那时太痛苦,可当她真的看见有个人在过着她曾经想象的生活的时候,那些痛苦就慢慢减轻,直至消失不见。
她承认自己很阴暗,很卑劣,但她确实在言执悲惨的童年遭遇里找到了慰藉。
那个只出现在她青春记忆里短短两个小时的男孩,让她深刻地记住了什么才是伤。
言真之后以此安慰过自己许多次,至少,她没有变成他那个样子,不是吗?
她越想起过去那些,越觉得对现在的言执感到不忍,心头一阵阵翻涌而来的闷痛让她愧疚地在他面上留下一个个亲吻,她柔声地说: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你好傻,为什么要真的听我的话。
言真还记得给他办入学的时候,学校里的人听见他是聋哑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那种为难中带着点高高在上的鄙夷的神色,虚伪得令人作呕。
她那时还不知道言执就是那个男孩,一门心思只顾着自己不要跟他同居生活。她不是没想过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会如何对待一个与他们略有不同的异类,只是为了自己,她将这些全都忽略。
现在看来,真是万幸,万幸他真的学会了保护自己。
言执很享受她此刻的温柔与怜惜,他能感觉到她的不安和惭愧,可他没有安慰,也没有解释,他只是沉浸。
他在她颈项里发出令人心疼的哑声: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内心源源不断涌出的潮水几乎要将言真吞没,被温流浸泡过的心脏变得软踏踏的,她不禁叹息一声。
唉。
时隔六年之久,再在孤儿院见到他的时候,言真早已忘了当年的事情。
登记资料上的那张照片只隐约在她记忆海里撩起了一道波纹,随后又很快散开,她看着眼前这个淡漠阴郁的少年,根本没办法把他跟记忆里的任何一件事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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