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一下,言真问他:外面冷吗?
他摇头,你在画我?
嗯。
她今天滴酒未沾,行径却和醉了一样。
言执兴味地勾唇:需要我配合你做点什么,脱衣服?还是躺下?
不用。她眼睛都没抬,今天不需要你有动作。
言执怔了一下,然后发出一串低笑。
言真停住笔,望过去,他靠在门框上,背着光,脸部彻底陷在阴暗里,只有那双漆黑的眼睛,有闪亮的笑意。
她问:你笑什么?
他摇头,笑声压下去了些,你要画多久。
不确定。言真重新落笔,可能一个小时,可能一个晚上。
他点点头,不说话了。
没有灯光,也没有月亮。
视线所及之处的所有,全都是灰蒙蒙的。
这样的光线其实不利于她判断如何利用色彩,但很利于她发散灵感。
言执身上有种很特别的魔力,他能带你进入一个境地,一个黑色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
那里看似荒芜,可仔细听,好像有风吹皱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银色的涟漪。
涟漪初时很小,然后渐渐扩大,再到形成波浪,当它们大力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你才发现,这里不是泉,不是池,甚至不是湖。
而是海。
黑色的海面寂静无声,只有月亮升起,潮汐引起巨浪,头顶遮天蔽日的不是云,是你身在其中,被海淹没
言真有很多主题画作,关于海的不少,但她从未有哪一刻在创作的时候会感到如此巨大的能量。
仿佛被浪潮吞没的人是她自己,鼻息间潮湿的冷涩,眼前一望无际的黑暗,她被困在海里,又立于海面。
他黑色的眼眸在吞没她,又无限放大她的存在。
充斥在她胸中充沛的灵感无需刻意捕捉,它们自然而然地在笔下呈现。
她兴奋又惶恐。
眼睛明明看见笔在动,她却不觉得自己手在动。
没有哪个艺术家能拒绝这样的灵感时刻,却都会害怕它会彻底夺走自己的身体。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她像是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长跑。
大口呼吸的同时,捏着笔的手都在发抖。
言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部肌肉将笔放下,深呼吸了两下,她将画板转向对面的人,画完了,你可以看
言执正看着她,漆黑的眼瞳比那片海还要深邃。
言真登时像被什么堵住喉管,尾音发不出来。
他开口时哑着嗓子:你今天,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