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璎璎倏然睁开了全部眼睛,错愕地看向身旁,他满脸血污,蹲跪在她的床畔,双眼下清灰一片透露着浓浓的疲惫,却动也不动地守着自己。
苗璎璎忍不住出口:阿宪。
一出声,她便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完全哑了,嗓子干得冒火。
君至臻急忙起身,去替她倒水,苗璎璎这时才看见他腰间还悬着一把血淋淋的宝剑,正是他以前习惯每天擦拭的那一把,只是剑鞘不知道飞哪儿去了,现在剑刃上都是干涸的血痕,松垮地被系在他的腰间。
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双臂撑住褥子,往身后蹭动,将身体仰靠在软枕上,等着他送来的水。
苗璎璎低头乖觉地送到嘴边的水喝了,君至臻满目疼惜,璎璎,你憔悴了许多。怪我来迟,害你担惊受怕了。
其实不怪他,在发现他到来只带了不足一千人的骑兵时,苗璎璎就知道了,他也是突然得知消息,知晓朝廷放弃了凉州这一块儿,而他们又遭到狡猾的敌人的围困才赶回来。胡人敢合围不强攻,就是算准了前线能够拖住秦王的大军,想来他在外边,打得也很是艰难。
可是这当口,苗璎璎还没完全恢复,组织不了那么大段的清晰的语言,所以没法说出口。
璎璎,君至臻看出她心中所想,再一次握住她红酥柔荑,柔声道,我们胜了,我们已经将敌人驱赶到了北海境界,只是乘胜追击,需要一些时间,我听到朝廷军没有及时赶来驰援,而你们被胡人的另一支部落的军队包围时,心急如焚,只好放弃了亲自率军北进,先调兵回来解救你们。放心,现在一切都好转了。
这么大的功业,他说起来和她喝水没什么两样。
苗璎璎实在很提振精神,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真的么?
自然。
君至臻微微一笑。
我几时骗过你?
苗璎璎张开双臂,像只受惊的幼鸟般扑腾进他的怀里,君至臻也腾出手放了茶盏,将她接纳入怀,大掌轻轻抚着她颤抖的轻薄得似一张纸的背脊。
真的瘦了许多。他想,这段日子,璎璎很苦。
城中缺水断粮多日,眼看胡人大军压境,龙城军却反叛不救,是何道理?
城门已开,粮草很快就能运回,素川已经得救,璎璎,莫害怕。我来了。
她在他怀中因为劫后余生心怀余悸而轻颤,君至臻一面心疼,一面哄着爱妻,自责无比,倘若能早一些来,她也不至于在城中率领素川百姓破釜沉舟,面对敌人的刀锋,却临危而不惧。
她真的很勇敢,远超乎他的想象。
但她在他面前,又一贯是如此的弱小,像一只受惊的麻雀,扑腾着幼嫩的翅羽,蜷缩在巢穴里不敢再动,唯恐受风雨再度侵蚀。
苗璎璎将脑袋抵在他的颈边,那灼热滚烫的皮肤,还是以前那种感觉,熨烫着她的面颊。可是她再也不嫌弃他身上的汗味儿和血腥味儿了,就连这些都很好,她只想再也不动,就这么趴着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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