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宫城内,翠微书斋也有得知消息的,一大早,苗璎璎才入学,晦明院外与嘉康公主撞了个正着,嘉康就拿她取笑,嫂子嫂子地叫个不停,苗璎璎脸颊红得就像那霜天成熟高挂枝头的两团柿子。
面红耳赤间,苗璎璎轻轻推了一把嘉康的胳膊肘,让她别再拿自己说笑了:这是书斋,要开课了。
嘉康公主就放过她,忽然脚步一顿,脸色立马变得正正经经:三哥!
苗璎璎以为她又那君至臻吓唬自己,轻哼道:你别骗我。
话音未落,耳中多了一道男子的沉嗓:嘉康。
苗璎璎唰地脸色雪白,几不敢回眸。
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红绳事迹败露以后,她觉得自己有点儿没法面对君至臻。
但奇怪的是,她又没做亏心事,何曾有人规定过,别人喜欢自己,自己就要喜欢他?更何况,君至臻在苗璎璎的心里,只是一个符号,代表着一个需要克服的梦魇,仅此而已,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而她偏偏就会对君至臻莫名觉得,有点不敢面对。
苗璎璎几乎快要将脸都埋进嘉康公主的颈窝里了,潮热的呼吸轻轻浅浅地缭绕着公主的雪颈,嘉康轻轻在苗璎璎的肩膀上抚摸了几下,笑道:璎璎别怕,三哥走了。
苗璎璎支起脑袋,往四下打量,果然已不见了那道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心下坦然,她对嘉康公主笑了一笑,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神色如常地步入晦明院。
今日苗太傅前来授课,神色比以往多了分沉重,将《雄策》和《明甫十论》两本课本撂下,面对悠悠学子,张了张口,口吻不无惋惜:今日后,三殿下君宪,从翠微书斋退学。
弟子哗然。
出了何事,先退学的居然是每日雷打不动一节课不落的三殿下?这位殿下入学是太傅亲自三催四请,请过来的一尊大佛,说是给书斋弟子做表率用的。传闻之中他三岁颂诗书,五岁识千字,七岁已能写经世文章,丹青妙笔,棋枰国手,这些都是加诸其身的无形之冠冕,太傅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他们当中只要一人能戴得上这任何一顶帽子,已经可以出师自立门户了,而君至臻样样精通。
旁人拿来插科打诨的一点点时光,都被他用来学习了,可以这么说。本来以为,谁先离开也不会是君至臻先走。
但接着太傅又道: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他的了。
太傅说话的时候,目光其实是在看苗璎璎。凝视着苗璎璎略略不自然,似是在与君知行暗中聊着什么话,俨然专注微赧的脸,脑中浮光掠影地涌现过昨夜里的情景。
冒雨前来的少年人,在他书庐底下,程门立雪,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等到周身都被雨水淋湿,太傅被夜咳惊醒起身来关窗时,才发觉窗下立了一人,外边风雨凄凄,雷电如惊鸿掣过,明炽夺目的光芒擦过君至臻漆黑的眉宇,映亮了他半边湿透的脸,苗太傅这才认出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