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体贴地为林惊微找好了理由,可林惊微的脸色不但不见好转,反而还越发难看,透着十足的冷意。
霜雪和未晴来时,林惊微眼底的戾气还没散,两人正对上了林惊微阴冷的视线,吓得差点儿转身就跑。
“殿下!”
霜雪和未晴匆忙行礼,根本没看清林惊微身旁站的人究竟是谁。
两人跪伏在地,半晌都没听见林惊微的声音,这才大着胆子抬头往上看,谁知正对上了江秋渔饶有兴味的目光。
“尊上!”
江秋渔眼睁睁地看着昔日的两位属下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她不仅不慌,反而还勾了勾唇角,“清蘅君,她们是不是误会了?”
林惊微不答话,表情依旧十分冷漠。
她忽然想起来,阿渔化名为霜霜,正巧,跪在这里的其中一个人便叫霜雪,这其中难不成还有什么联系?
霜雪只觉得周身的气息忽然一冷,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天寒地冻中,浑身的鲜血都快冻成冰了,她的牙齿直打颤,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殿下是不是在故意针对她?
霜雪努力回想了半晌,实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得罪林惊微。
她最近分明一直乖乖地呆在魔宫中,并未出去惹事,更不曾故意在殿下的眼前晃悠,惹她心烦。
殿下为何突然对她动了怒?
霜雪虽然修为不高,直觉却十分敏锐,方才她分明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的杀气,正是冲着她来的!
林惊微往日都会看在尊上的面子上,对她们视而不见,因此霜雪才敢留在魔宫中,同林惊微一起等着尊上回来。
好端端的,这杀神怎么忽然就想杀她了?
想到林惊微身旁站着的那名女子,霜雪脑海中灵光一闪,越发愤愤不平,替尊上感到不值得。
还能是为什么?
一定是因为林惊微移情别恋了!
尊上才离开多久?
这人表面上一副深情不悔的模样,连她都被骗了,还以为林惊微当真对尊上深情不移。
结果呢,不过是出去了一趟,便寻了一个同尊上长相相似的女子回来,是想膈应谁呢?!
一想到尊上也是死在了林惊微手中,霜雪看林惊微越发不顺眼,要不是她打不过林惊微,她一定要替尊上报仇!
一旁的未晴虽然不曾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威压,可只看霜雪瑟瑟发抖的模样,她也能觉察出其中的不对劲。
未晴悄悄抬头,又看了一眼江秋渔,心中的想法与霜雪一般无二。
亏她这二十年里,还当真把林惊微当成了半个主子,以为她对尊上是真心的。
没想到人心易变,不过才二十年罢了,林惊微便做出了这种事情。
她若当真喜欢上其他人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找一个与尊上相似的女子……
未晴眯了眯眼,她见江秋渔只有元婴中期的修为,心中的慢慢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奈何不了林惊微,还奈何不了这个女子吗?
尊上是独一无二的,谁也别想替代她!
江秋渔清楚地从霜雪的眼里看出了对她的杀意,她不必细想都能猜到,霜雪与未晴心中究竟是何想法。
看来林惊微这些年过的的确不怎么样。
不仅自己浑身是伤,还跟昔日的好友同伴断了联系,就连手下的魔族也并非真心顺服。
她虽然成了魔界的主人,却也众叛亲离,身边没有一个亲近她的人。
江秋渔垂下眼眸,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林惊微方才那一通失控半真半假,也许一开始,林惊微的确陷入了幻境中,但她很快便清醒了过来,后面不过是在故意做戏,想要惹得江秋渔心疼罢了。
就连此刻,她故意不解释江秋渔的身份,任由两个属下胡思乱想,多半也是想让江秋渔知道,她这些年过的究竟有多不容易。
从重逢到现在,林惊微便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卖惨示弱,江秋渔看出来了,却没有戳破。
也许正是因为有她的纵容,林惊微才会如此行事。
毕竟再好的戏,也不能演给瞎子看。
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江秋渔想,虽然林惊微是故意想让她看见这些东西,可这也的确是事实,并不掺假。
自她离开之后,林惊微是真的过的很不好。
纤长浓密的眼睫挡住了微红的眼眶,江秋渔嗓音里的那一点儿发颤的酸涩之意,并不曾被其他人察觉。
“清蘅君,你不跟她们解释我的身份吗?”
有什么可解释的呢?
先不说林惊微根本没有耐心跟霜雪和未晴解释,就说江秋渔如今的身份,她既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阿渔,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林惊微脑海中思绪流转,思索了半晌之后,才淡声道:“你脚下踩的是我亡妻的房子,面前跪着的这两人也是我亡妻的下属。”
言下之意,这两人都归江秋渔管,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霜雪和未晴听见这两句话后,差点儿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要脸。
她怎么好意思当着另一个女子的面提起尊上的?
还敢称尊上为亡妻。
既然知道魔宫是尊上的,又为何要将这名女子带回魔宫中?
真是太过分了!
在场几人中,唯有江秋渔听懂了林惊微的言外之意,林惊微是想说,江秋渔这个主人就站在面前呢,她没有资格越过江秋渔,替江秋渔管教下属。
这人看着冷冷淡淡的,说话真是能气死个人。
霜雪和未晴已经被她气得脸红脖子粗,只恨自己不能提刀将她捅个对穿了。
江秋渔没忍住笑出了声,“既如此,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林惊微自己都不介意被当成负心人,她又何必多言?
她顿了顿,又问:“清蘅君,我住哪儿?”
林惊微本想将她带回青霜殿中,可转念一想,她忽然又深深地看了江秋渔一眼,唇边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你跟我来。”
江秋渔总觉得她不怀好意,以前那个正直的清蘅君彻底变坏了,现在的林惊微一肚子坏水,指不定就要趁机欺负她。
江秋渔一边跟着林惊微往前走,一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仍旧跪在地上的二人,眼睫微垂,挡住了眼底的思索之色。
这一波仇恨拉的很足,霜雪和未晴想必已经恨死她了。
最近几日,这两人一定会来寻她的麻烦。
江秋渔尚不能确定付星逸究竟是在十八层暗狱,还是在无尽深渊,她得提前问清楚了,才好做打算,免得打草惊蛇,又惹得林惊微失控。
这件事情,还有谁能比常年呆在魔宫中的霜雪和未晴更清楚的呢?
江秋渔在心里默默做着打算,回过神来之后,又抬头望向前方的身影,林惊微背对着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人究竟要带她去哪儿?
很快,江秋渔就明白了。
林惊微伸手推开了一扇房门,随后站在门口,转身看向江秋渔,“进去吧。”
她的语气和表情很容易让人误会,江秋渔还以为自己进的不是卧房,而是牢房。
等等,林惊微不会真的想把她关起来吧?
江秋渔挑了挑眉,心想,要玩这么大吗?
她只不过看了林惊微一眼,便毫不犹豫地抬脚走了进去,仿佛对林惊微毫无防备,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只要林惊微想,她也能毫不畏惧地闯进去。
她的态度取悦了林惊微,这人从方才开始便一直紧绷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就在江秋渔进去之后,林惊微也跟着走了进去,房门在两人身后合上了。
里面的场景跟江秋渔想的不完全一样,她还以为林惊微又在此处布置了两人的婚房,没想到入眼的场景虽然熟悉,却也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房间里的布置,竟然跟当初她们在不忧城时所住的房间一模一样!
春云楼毕竟是接客的青楼,在屋子的布置上尽显暧昧和奢华。
林惊微仿造春云楼的房间所布置的屋子里,也燃着红烛,左手边还有一架古筝,桌子上倒扣着几个茶杯,再往右便是一架木床,四周挂着床幔,清风吹过,床幔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此情此景,江秋渔很难不回想起一些暧昧潮湿的画面。
比如,当时她是如何在那间房里,与林惊微共赴巫山云雨,含梅弄雪,不亦乐乎。
也不知何时还能再有那一天。
江秋渔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不显,只装作好奇地问:“这房间对清蘅君来说,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其实这的确也是她想问的。
婚房也就罢了,对她跟林惊微来说,都有着特殊的含义。
可这间房又是为何?
林惊微顶着江秋渔疑惑不解的目光,慢悠悠地在桌前坐下,先从储物戒中找出一壶清酒,又勾了个茶杯过来,替自己斟了杯酒。
这一套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进入魔宫之后,那张黑金面具便被林惊微摘了下来,江秋渔能够清楚地从林惊微的眼里看出几分怀念之色。
这人抿了口清酒,视线扫过那张铺了鸳鸯喜被的床榻,微哑的嗓音里浸了酒意,也透出了几分苦涩,“我与阿渔曾在这里纵情欢乐。”
那时她总被江秋渔戏弄,却仍是心甘情愿地跪在江秋渔腿边,替她褪去鞋袜,被她用足尖踩着肩膀,调戏到面红耳赤。
如今再看着熟悉的场景,仿佛那些事情都还发生在昨天。
林惊微垂眸喝着酒,并不看江秋渔,江秋渔却感觉心里一沉,五味杂陈。
林惊微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怀念着她,哪怕江秋渔很有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她还是存着那么一丝期望,希望有朝一日,江秋渔能回到她身边。
所以她把魔宫中布置成这样,即便是在修了杀戮道,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也不曾伤害霜雪和未晴等人。
在那些她不知道的岁月里,林惊微究竟喝了多少次闷酒?
这人以前只是闻了一点儿酒气都会醉醺醺的,现在却能面不改色地喝下烈酒,哪怕是醉东风,都不能让她有片刻的醉意。
是因为受了血引长眠的影响,内心太过痛苦,只能靠喝醉来缓解吗?
江秋渔只觉得喉间一紧,想说的话顿时有些说不出口了。
她不怕被人背叛,也不怕被人伤害,因为经历过太多次,早已经不在乎了。
她唯独不敢看林惊微此时的模样。
总觉得是自己对不住她。
江秋渔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唇边又扬起了一个弧度。
她问林惊微:“所以你带我来这里。”
“是想把跟那个人做过的事情,再跟我做一遍吗?”
林惊微喝酒的动作一顿,似乎愣住了。
“比如说……”
江秋渔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按在了自己的腰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