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波也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活下来。
说起来也算是比较离奇,魏尔伦实施了对他的背刺之后,擂钵街的爆炸几乎吞噬了一切。在耀眼的火光中,他用自己的异能力挡下了最为激烈的那波爆炸,随即昏迷了过去。
直到他醒来,悦耳的波浪声在他的耳畔流淌着,像是轻快的节拍,让人的灵魂都不自觉地沉静了下来。
他还活着?
兰波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天空,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海边,按照原本的距离,擂钵街和横滨的海间的距离可不止一点,他也不可能被爆炸一路冲击到这种地方来。
唯一的可能,有人专门将他带到了这里。
年轻的超越者顿时警惕了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代表着什么,如果有人救下了他,那么那个人大概率是抱有一定的目的性的。
兰波缓缓坐起身,他现在的状态可以说是相当狼狈,被打理地极好的长发沾染上了砂砾和灰尘,遍布在周身的伤口也在隐隐发疼。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现在毫无战力。超越者的力量胜过一切,就算在生命最为微弱的状态,他也能够轻而易举地战胜任何对手。
可兰波在原地等待了很久很久,他却依旧没能等到任何人。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海岸边,凝视着波澜起伏的海水,一切都显得十分沉静,也十分令人安心。
海风将他的长发缓缓撩起,像是他的恋人在亲吻他的额头。
可黑发的男人却愣住了。
他突然明白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潘多拉的祝福吗……”
兰波喃喃道,却流露出了极为温柔的微笑,
“是因为潘多拉的祝福保护了我,我才会从爆炸中心的位置转移到这里啊。”
正因为祝福的存在,他才能近乎毫发无损的来到这里。即便他们之间的距离依旧遥远,但这份祝福却会一直跟随者他。
他忽然很想见四宫佑月,现在就想。
可当他抱着这样的想法联系到欧洲那边之后,却发现时间线早已经变得不对劲了。
据他昏迷过去到现在的时间,已经足足过去了几年。按照谍报组织那边的说法,他们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已经过去了几年??”兰波愣了一下,
“那四宫佑月呢?”
“四宫佑月……”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才继续道:
“兰波,我并不想欺骗你,但是在我开口说出答案之前,我希望你能够有个心理准备。”
四宫佑月死了。
这个消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这不可能。”兰波皱起了眉头,
“如果四宫佑月死了,那么我身上的祝福为什么依旧存在?你们确定得到的消息属实吗?”
“这我们就不清楚了,毕竟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他的尸体。”谍报组织那边陷入了沉默,
“理论上来说,他应该已经死了。他的墓碑还在陵园……”
“我不相信。”
兰波低声道,
“他一定还活着。”或许是出于直觉,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感情驱动着他。
他回到了欧洲,在其他人的带领下重新挖开了坟墓。
可当棺材被再一次打开之后,让所有人震撼的事情发生了。
棺材里是空的。
“你确定那天看到的不是幻想?”兰波看向了身边的人。
“我确定……”
他的上司脸上全是茫然,
“但是现在又开始不确定了。”
这个世界上总会发生一些超出人想象的事情,但偶尔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并不会让人讨厌。
兰波一直都认为四宫佑月还活着,从始至终都是这样认为的。
他也一直在收集四宫佑月相关的情报,直到最后,他终于找到了他。
行驶于海面上的黑船再一次浮现而出,而兰波也第一时间来到了这艘船上,尝试着碰碰运气。
看来幸运之神还是照料他的。
他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男人的双眼,他的面容和几年前基本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张熟悉漂亮的脸,只是那双向来黯淡的瞳孔中却多了几分高光,以及一些猝不及防的慌乱。
四宫佑月大概是被他的出现吓到了,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动物,这也让兰波不经意放缓了语气,似乎是害怕吓跑了这只胆小的猫。
他的头发剪短了,可惜,分明长发应该更好看些的。
兰波的手指轻轻拈着他的发尾,熟悉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些恍然。
四宫佑月的脊背紧紧贴着墙壁,冰冷的触感逐渐攀爬上他的脊背,连同那份已经开始模糊的记忆一并入侵了他的大脑。
兰波生气了。
其实也不奇怪,换做他被放了鸽子,他大概也会生气的吧。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但是兰波还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向来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在面对应该耐心的对象时,兰波总是能够等很久。
但这不代表他会一直等下去。
他需要答复。
“我给你写了很多信,每一封都在认真揣测你的心思。”
兰波贴近了些,在他的耳畔轻声呢喃,
“你的死亡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但是这并不妨碍我的愤怒。”
“但是我很清楚,你没有死。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有耐心一直等到现在,等到你回来。”
他的语气很慢,可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重地敲击在他的心脏上。
“不觉得很过分吗?佑月?只要死了,就可以把一切抛在脑后,就可以不用顾忌任何人的感受。我的感情就像是夜幕的星星,等到太阳冉冉升起的那一刻,它们就伴随着你的性命一并消散了。就好像从未存在过。”
“不……”
四宫佑月摇着头,他很想说出什么辩解的话,可当他看到了兰波的那双包含着温和和悲伤的瞳孔时,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没办法去应对兰波的感情。
一枚石子丢入湖泊之中,泛起些许涟漪。就算那枚石头已经开始缓缓沉入湖底,水面的波澜也依旧不会停息。
“我以为,那是潘多拉的诅咒受到的影响。”四宫佑月低声道,
“对不起,兰波……或许我应该离开的更早一些。”
“潘多拉?”
兰波眯起了眼睛,
“为什么你会觉得,有人爱着你会是诅咒?”
“我不知道。”四宫佑月轻声道,
“我已经分不清了,什么才是真实,什么才是虚伪……我不想去辨别所谓的爱,但是我也不想再接触更多的感情。”
“不要逃避。佑月。”
兰波抓住了他的手,强迫着那双眼睛重新看向自己,
“为什么要逃避?你在害怕吗?害怕这份感情是虚假的?是诅咒所带来的?一旦诅咒消失,这些感情也会伴随着那些可笑的东西一并流去??”
“你在害怕吗?害怕这份感情是虚假的?害怕我会离你而去?”
“你放开我!!”
四宫佑月尝试着甩开对方的手,情绪却忽地暴怒了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去评判我的感情!?是啊!!我就是害怕!!可那又怎么样??我已经受够了那些虚情假意了!!!那些人!!那些可憎的东西……哈,是啊,你又不知道我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凭什么就这样妄下定论?”
莫大的痛苦宛若洪流般涌了下来,那双向来平静的淡紫色瞳孔中充溢着泪水,流淌着从未倾诉过的委屈和痛苦。
可兰波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确实是在逃避,兰波。”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
“是我的错。”
“怎么会是你的错?”
黑发的男人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他的神情从头到尾都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不如说,能看到你真实的一面,我反而会很开心。”
“我不值得你去爱,兰波。”
“值不值得并非你说了算,毕竟选择去爱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我……可能还没有准备好。”四宫佑月喃喃道。
“我可以给你时间准备,但是——起码现在,你不能拒绝我。”
兰波再一次贴近了,用着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笑道:
“你已经逃过一次了,还想逃走第二次吗?”
逃走?
可是再逃走,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他原本以为自己能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了,一个完全属于他的,可以让他逃避过去,丢弃过去的世界。
可是他错了。
他曾经以为再也无法遇到的人终究还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也让他的内心愈加痛苦。
他无法回应他们的感情,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叠加在一起,让他混乱到无法去思考。
他该怎么办才好?
“你的眼睛很漂亮,但是我不希望你在这种时候哭泣。四宫佑月。”
男人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眼角,可此时的他却后退了一步,适当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看着我的眼睛,四宫佑月。”
他抬起了那张布满了泪痕的脸,语气温和道,
“如果我没有和你说过,那么我可以再说一遍。”
“倘若你害怕失去我,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对你的爱意并不会消失,即便你并不爱我,我也会将这份感情埋葬。我不会束缚你的去向,也不会让你感到恐惧。”
“我很强,足以保护任何我想要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