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了那身被染红的青衣。
如同渴血的、妖异的蝶在春林间穿梭,极致的色差、最不和谐的两种颜色齐齐撞入她的视线里,岁意欢发现自己总能被这个人吸引目光。
她听见对方轻咳着,困惑而又不解地问:“师父……您身为百花宗宗主,为何要做出这等……”
“百花宗算什么东西。”
那道跟岁意欢记忆里很像的声音出现,她曾经被这声音驱赶着,像丧家犬般在羌山派没有一个活人的夜路里逃跑。
直到退无可退,被灌以无数魔族的故事,每一次听见这声音时,她就离人类、修士、九洲更远一些。直到今日,她彻底成了不被任何地方接受的魔物。
“你真的不记得了?不记得你的母亲是如何死去的?也不记得羌山派灭门是谁做的?”
“你不过是在自欺欺人。魔族注定无法活在庸碌的人群里,哪怕你想,你也控制不住你嗜血的本能,岁意欢,你生来就要成魔,弑父杀母,屠遍十三门,现在又成了在百花宗策应魔物的叛徒,你没感觉到么?这百花宗的护山大阵,就是你开启的——”
“除了魔渊,从此这九州四海,哪里能容下你呢?在这片土地上,这些正派修士,人人都恨不得除你而后快。来吧,接受你的身份,为魔族的兴盛大业付出一切,这才是你生来的使命。”
相比于对她的循循善诱,此刻这声音在面对苏明绣的时候,却是不屑、又讥讽的:“你也一样。明绣,当初将你捡上山,不过是因为看你根骨可佳,能做我的新容器,故而施舍你一个亲传弟子的位置,你若是还惦记着师父对你的恩德,如今就乖乖将身体交出来,我会比你更认真呵护它的。”
岁意欢不知道苏明绣听见这番话是怎么样的感受,但她却是惊呆了。
在她以为自己落进泥淖,再无法拔出的时候,命运似乎终于看了她一眼,为了安慰她似的,将另一个不幸的人也踢了进来。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这人玲珑眉眼上也要沾上尘污,连那双清澈美丽如星子的双眸,也逐渐黯淡,最终沉淀为漆黑夜空。
“徒儿自然感念师父的恩情,只是……绝不做那助纣为虐之事,还望师父见谅。”
说话者不知有无看清自己处境,总之,苏明绣就是这样誓死不从,仿佛连看命运玩笑的时间都无,哪怕被自己的师父打得像是断线的风筝,浑身上下都无一块完好的肉,她也没有屈服。
到后来,本来神情还很冷静的人也变得不那么淡定,禁咒与禁术的黑气铺天盖地,伴随着她气急败坏的声音,“这禁咒并不为意志所撼,为何无法夺舍于你?”
“这光……难道是净境果?”
“罢了,既不能为我所用,本座更不能留你性命。”
听到这句话,本来还在暗处为自己可悲的命运感伤的岁意欢,再也待不住了。
明明苏明绣是大门派的弟子,前半生都生活在光鲜亮丽的大道上。可是这一刻,岁意欢却奇妙地跟她同病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