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对这小镇不熟,她便提着归眠的衣领,就近选了个能住的地方。
谁知才穿过那莺莺燕燕,随着引路人进屋,迎面就被满屋子从房梁上搭下来、弯弯绕绕的红线晃了眼。
苏明绣乍看过去,还以为自己掉进了毛线团里。
偏引路的女子还拿团扇掩面而笑,对上她冷冰冰的双眸,低笑着解释道:“哎呀,这是前一位客人留下的,那位客人喜好确有些特殊,姐姐若不喜,我这边让人来收了。”
苏明绣则是盯着自己手中拎着的归眠,面无表情地思考,现在她这副瘦弱的身躯,能不能承受住灵玉山山顶冰天雪地冻上一晚的后果。
结论是不能。
于是她冷声拒绝了对方,将房门关上之后,正准备抬手将这些红线烧成灰烬,手才刚抬起来,方才被放下的归眠就往前一步,正好扑在那乱七八糟的线团上,如同被蛛网黏上,于半空中展开手脚,恰好被托住。
仿佛觉得有了倚靠就不必再自己费劲走到床边,故而归眠小姑娘便又翻了个身,半靠在空中这些纷乱的红线上,面对苏明绣,好奇地问苏明绣:“师尊,这是什么?”
因为不通情与爱,她便对这人间一切都感到新奇,好像只要自己学的多、仿的多,就能像其他的所有正常人一般,在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
苏明绣修为境界高,本也不必如凡人般修行,而今看归眠放着床不睡,在这儿鼓捣那团红线,纤细素白的手腕、脚腕上都是那红线压出的痕迹,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团浊气,轻声道:“脏东西。”
她说:“离远点。”
归眠很信服她的话,听她说是脏东西,便攒足了劲儿离开,软绵绵地走到门边,打开门吩咐附近的人抬水进来,想把碰过脏东西的自己洗得干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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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淅沥沥的水声,隔着屏风传来,扰了苏明绣的修炼。
原主的筋脉里本就残留渡劫时留下的伤,仿若天雷在她筋骨里生根发芽,此后随着她每一次的引气入体、大小周天运行,都要将那残余的伤再激发一次。
每回修行,都得忍受无数次伤口被撕开、又重新愈合的苦楚,随灵气一次次冲刷,运转过成千上万回,这蚀心的疼痛才会稍微减轻一些。
她便在周围设下结界,屏蔽外界所有声响,潜心修行。
直至夜半,月色从窗边流入。
端坐于木椅上的人稍稍睁开眼睛,刚呼出一口气,便见自己结界外有一道十分专注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她先是一怔,回过神来,撤离结界问:“何事?”
打了无数个呵欠、正会儿强撑着困意的归眠对上她墨色双眸,脸都贴在桌上,声音软绵绵地回答:“师姐们说……”
“有结界,说明里面的人要好好被保护。”
苏明绣眼睫颤了一下。
她喉咙微动,忽然想伸手去碰对方的脖颈,问上一问,她的声带为何像是受过伤那般沙哑?
可是想到脑海里的系统,终究苏明绣只是垂下眼睫,冷言冷语地答:“我不需你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