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给顾微颜倒了杯茶水:“地方小,别介意。”
“哪儿的话。”
顾微颜喝了一口茶,也未嫌茶水不好,知晓白蔹也是实诚人,便也没弯弯绕绕的:“今儿前来一方面是祝贺,再者还有一事想麻烦小姜大夫。”
“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齐太太有什么但说无妨。”
顾微颜便道:“那日小姜大夫去府上替我看诊,也恰是碰见了边家太太,前些日子天气冷,时节变换,听闻边小公子感了风寒,一直吃药也不见好,边夫人心疼孩子,几次上府里都说道此事担忧。想着小姜大夫医术高明,便托着脸面想请你跑一趟。”
白蔹眉心微动,这还真是会请人,他想边代云能感染什么风寒,莫不是那日在湖边给吹着凉了?
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要是真病了,那还真是拖了好久。
若是寻常人来请,白蔹还真不想走这一趟,不过顾微颜托着脸面来,齐家夫妻俩待他着实也不错,几次三番还给他介绍了生意,人情还是得给的。
倘若不去,倒是让人觉得奇怪了。
“那有什么,我去一趟便是,这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顾微颜见他答应,顿时更愉悦了些。
两人又说谈了好一通,倒是挺谈得来,若非是来了看诊的人,怕是还能说上好一会儿。
“小姜大夫且去忙,今日我便不多加打扰了,来日小姜大夫若有空闲我再拜访。”
白蔹起身送人,一路看着顾微颜上了马车,这才准备折身回去。
“小姜大夫。”顾微颜忽然喊住他,她从车帘处探出头:“京中一切都好,春闱三月初入场,今年赶考的学子已经顺利下场了。”
白蔹闻言点了点头。
顾微颜温婉一笑,放下轿帘子这才离去。
白蔹抿了抿唇,怎的无端还同他说起这些,他干咳了一声,回了医馆里。
次日,边家便来了个仆役过来接白蔹,许是小有些名气,或是顾微颜同边夫人没少对他夸赞,过来接他竟然还派了一辆小马车过来。
白蔹提着医箱,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的,不多时就到了边家。
这还是他头一回到边家来,听闻而今边家的宅子是以前的一位老臣宅邸,伶妃得宠,皇帝调边父入府城做官,还特地差人修缮了此处老宅给边家人居住。
原本就是很阔气的宅邸,又经翻修,当下已经十分富贵了。
白蔹也还是见过了些世面,一路上也未曾东张西望,就跟着仆役走。
他先被引到了一处园子,进去是边夫人的住处。
“你就是姜白蔹?”
边夫人见着面容清秀,年纪同自家孩子年纪相仿的哥儿,不由得面露些猜疑,若非是听闻顾微颜举荐,说自己的胎都是这医师看着的,放在平时,她断断是不可能相信这样一个小大夫的医术。
白蔹应声:“是。”
边夫人道:“今日请你前来是想给我家哥儿看看身子,原也是可以请别的大夫,但到底是不如哥儿方便,今日不论看诊结果如何,切不可四处传扬。”
“夫人放心,这点是作为医师的医德,决计不会向旁人透露府中之事。”
“如此便好。”
妇人唤了一声:“采薇,你带医师过去看看公子。”
“是。”
白蔹便又跟着丫头前去另一个园子,去大户人家看诊多有不快之处,不单是规矩多,地方也大,这个园子奔到那个园子,一会儿这个园子问话,那个园子看诊,再回另一个园子回话,一趟下来脚都走麻。
虽是报酬丰厚,却也对得起这么些报酬。
寻常小户人家给的报酬虽说不多,但人家地方也不大啊,里屋看诊,外屋回话,再快不过。
正当他暗里吐槽这些小事儿时,到了。
白蔹觉着园子的气氛颇有些沉重,园子门口竟然守了四个强壮的仆役。
一路进去,到正院儿时,屋门也是紧紧闭着,外头守着两个强干的老妈子。
叫采薇的姑娘道了一声夫人让大夫来给公子看诊,老妈子这才开门让两人进去。
白蔹进屋没瞧见人,一直跟着到了里屋,才看见边代云躺在床上。
他目光涣散的盯着帐顶,唇色泛白,脸色蜡黄,瞧来状态很是差劲,还当真是病了。
“公子,夫人让医师来同您看诊,看了医师,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出去。”
边代云的声音沙哑,看都没看进来的人一眼。
“公子久病难免灰心,这位大夫是名医,定然能治好公子的病。”
“出去,滚出去!我在此处自生自灭好的很,去告诉母亲,就当我是死了。”
叫采薇的丫头好似已经习惯了边代云如此,转而便对白蔹道:“公子病糊涂了,大夫快给我们公子看看吧,”
丫头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白蔹见着屋子里只剩下边代云和他的贴身侍从,他将自己的医药箱取下放桌子上。
“公子哪里不爽?”
“我不看诊,你滚出去。”
白蔹看着语气撕心裂肺,怒目圆睁的边代云,他一点也不怕,且不说他病气恹恹的躺在床上不能把他如何,昔时他斥责自己骂的可比这厉害。
什么贱婢,滚一系的话听得多了,自然也就免疫了。
“我要是现在滚了,今儿就是白跑一趟,我们这样的寻常人家讨生活不容易,可不像公子躺在床上便是锦衣玉食。”
边代云听到这一反常态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趁着身体想要做起来,旁头的侍从看见想要去扶,却被边代云一把给推开。
“你要多少钱,拿着滚出去。”
白蔹淡淡道:“无功不受禄,我可不会随意收人钱财。”
边代云胸口起伏,想要咒骂白蔹,可是方才已经费了好些力气,而今只喘着气,想骂却骂不出来。
白蔹走过去,一把扯过边代云的胳膊,手指按上去摸了摸脉。
边代云见状想挣扎,白蔹道:“公子这幅模样,连我一个小医师都反抗不了,还想反抗什么?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只怕是心中所愿再不可得了。”
边代云闻言安静了一会儿,白蔹把完脉又把他的手丢开:“公子受寒未愈,又心有郁结饮食不佳,而今四肢瘫软无力,并非之症又有头痛。而今光是吃药吃再多也没多大用处,还是要按时食饮,如此吃药才得见效。”
“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吃任何东西。”
边代云瞪着白蔹。
白蔹耸了耸肩:“那我可就随便你了,反正你的嘴又没长在我身上,未必我还能帮你吃不成。”
说完,他去旁头取纸笔开药方:“不过我还是想提醒公子一句,你要是死了,许是有些人也活不了,你要是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也不在乎别人的死活就算了。”
边代云指着白蔹,他手抖着问:“你知道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我只知道公子再这样下去就差不多了,你若有事,夫人定然责怪服侍你的人照顾不周,岂不是也会牵连受罚。”白蔹方子写完,吹了两口子让墨赶紧干。
这在空隙他又道了一句:“我的医馆在城西连湖边上,公子若是撑过了此回,以后治病看诊可以再请小医。”
话毕,白蔹便拿着开好的药方,提着药箱出去跟边夫人回话去了。
床上的边代云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眉头蹙起,他攥紧了身旁的被子。
白蔹前去如实回了边夫人的话,又留下了药方。
边夫人听白蔹所说和先前请的大夫所说的也没相差太多,说到头来还是没用,一样不能治边代云。
她心中为边代云的事情所恼火,现在见着陆续请了几个大夫也没有好转,心中更是烦躁,挥了挥手,身旁的老妈子便给了白蔹两银子,把人送了出去。
“夫人,公子若是再这般下去可如何是好?”
“不成器,终归是不成器!”妇人怒拍了一下桌子:“大好前程不要,非曲于一个芝麻小官儿之子,这些年算是白疼他了!”
老妈子劝道:“公子便是太重情义了些,想来此次犯出这般事来,定然也是易家那小子撺掇的,怪不得我们小公子。”
妇人目光愈发狰狞:“若是代云再是如此,那便别怪我对易家不客气了。昔时也是看在往年情义在,可易家也太不知自己的身份了。”
“夫人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