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看着宁慕衍上了马车,毫不避讳的赞了一句:“宁少爷当真是人中龙凤。”
齐酌只当没听见一般笑了笑。
“怎的了?”回到马车,宁慕衍便急忙问白蔹:“我瞧你脸色似乎不大好。”
白蔹摇了摇头,他自是不会说因为看见边代云心中情绪不稳,只道:“没有,我只是在想如何给齐太太开药方。”“你倒是尽心的快。”
白蔹道:“还不是因为那是少爷好友的夫人。”
“是吗?”
白蔹听这一声问,自觉嘴快了,习惯像以前一样油嘴,而今说这些话出来倒是让人误会。
他转而道:“方才我见边家小公子,当真是明艳,怪不得众星拱月,二少爷说的没错。”
记得昔年府外的人都说宁慕衍和边代云是珠联璧合,两人初见便对彼此钦慕不已,倒是颇有些一见钟情的意思。
白蔹以前在府里也只是听那些嘴碎的仆役说,自己并不知晓宁慕衍和边代云是如何,又是在哪里认识的,只听着这么一段佳话,幻想着两个门当户对之人的结合。
两人成亲以后,白蔹也并非日日能见着两人在一起的场景,可见着之时也并不觉得两人感情如外头说的一般,堪堪也只说的上一句相敬如宾。
白蔹以为是宁慕衍为公务繁忙而没有多少时间陪伴,两人的感情才平淡了下去。
今时今日竟是因缘际会目睹了两人头一次见面,可这……好似并不像昔年的传言一般。
分明是一个端方冷淡,一个很不耐烦,没有一句话的交流也未有眼神流转,这倒是让他看不明白了。
白蔹忽而精神一震,联想着先前宁慕衍对自己说过的话,他不免自作多情的想,宁慕衍不会是因为先看上了他,所以……不可能,不可能……
他偷偷瞄向宁慕衍,见他蹙起眉头:“正裕如何同你说这些,这小子不好好读书,倒是对城中琐碎事了解不少。”
白蔹干咳了一声,说边代云,怎的宁正裕还被训斥了。
他道:“少爷不觉得边代云好吗?是……正妻的合适人选。”
宁慕衍斜了白蔹一眼,语气不顺:“你是在试探我?还是想故意说这种话来气我。”
白蔹往边上缩了缩,嘀咕道:“我如何敢气少爷,只是实话实说。”
“少爷,到了。”
马车停下,白蔹见着宁慕衍冷着一张脸,微躬身就从他旁边下了马车,随后大步流星便去了,一点没有要等他的意思。
“生什么气啊!”
白蔹嘴上如是说道,心下却有些别样的情绪。
回到天门冬,白蔹便开始给顾微颜配药方,像这般常见的妇症,他爹给他的医术上就有记载,针对性的方子还是比较多,要更加快速有效,那就得根据病人的体质而斟酌增减用药。
白蔹取了酒芍、地黄、制香附、蛇床子、艾叶炭等药材配了一副宫寒散,一并研磨成细末,用之时用米醋和匀,再覆在右掌心催汗一身①,另外,他擅长制作膏药,把先前就做好的宫寒膏一并放在了要给顾微颜的药盒子里。
先时也有妇人同他要过治宫寒的药物,他给的就是自制的宫寒膏,用过的妇人反馈都不错,即便是顾微颜身子较弱,用着想来也不碍事。
他在园子里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不觉劳累也不觉得饿,倒是真算的上一句废寝忘食。
“小姜大夫,小人可以进来吗?”
白蔹刚把药准备好就听见了门口传来声音:“进来吧。”
青墨抱着一个盒子走了进屋。
“这是什么?”白蔹看着放在桌上的盒子。
青墨笑着道:“这是下午的时候齐少爷差人送过来的,说是给小姜大夫的谢礼。”
白蔹眉心微动:“齐少爷也太客气了。”前去诊脉的时候他夫人便给了银子,这朝又送礼来,大户人家未免也太讲礼了些。
“齐少爷历来是礼数周全,他说小姜大夫医术好,肯出手是他的荣幸。”
白蔹道:“齐太太的身子我定然仔细照料,也不枉齐少爷如此客气。”
“这是自然,小姜大夫妙手回春,连老太太的头疼都治的住,齐太太的身子定然也不在话下。”
白蔹笑了笑,见着青墨要出去,白蔹又赶忙叫住了人。
他干咳了一声:“少爷可歇息了?”
听白蔹问起少爷,青墨赶忙道:“少爷这些日子也不知是怎的了,夜不安眠,时常是大半宿的睡不着,也不知是身子不舒坦还是如何。小人早想请小姜大夫前去看看,可是少爷又唤住小人说无事。”
白蔹闻言抿了抿唇:“入冬了,许是时节不好的缘故。整好给齐太太的药配好了,我带过去给少爷,顺带给少爷拿盒安枕香过去。”
“欸,好!”
白蔹把青墨送来的盒子先抱进了卧房里,又取了一盒安神香,再提着给顾微颜的药去找宁慕衍,今日他也确是一反常态,竟然没有在书房。
他敲了敲门,屋里传出一声低沉的进来。
白蔹开门进去,发现青墨没在屋里:“少爷?”
“我在里屋,进来吧。”
白蔹提着药进去,举头便见着穿着一身亵衣的宁慕衍立在屋里,正在用一张白布擦头发,显然是刚刚沐浴过。
倒是一点也不见外,就这么叫他进来了。
瞧着那人宽阔的肩,白蔹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了头,便是刚洗了澡,穿着衣服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毕竟没穿的时候也见过。
他有点闹不明白,想着当是疏远了这么些日子,这才如此的。
半晌白蔹也没听见宁慕衍问他过来做什么,他偷偷瞧了人一眼,自顾自的擦着他的头发,似是看不见他一般。
白蔹登时就明白了,这是还在为上午的事情气着呢,殊不知宁大少爷竟然这么小气记仇。
“给齐太太的药我配好了,放在桌上,少爷明日派人送过去吧。”
“听说少爷近来睡眠不佳,我带了一盒安神香,可要给少爷点上。”
宁慕衍把擦头发的帕子丢在了一边,看了一眼白蔹:“点上吧。”
白蔹打开香炉,把安神香放了进去,轻轻拨了拨草药的清芳味便飘了出来,在放了炭火的屋子里香味更盛。
他拍了拍手:“好了,少爷早些歇息吧,我先下去了。”
这当儿宁慕衍却道:“你过来看看我手上的伤如何了。”
白蔹想擦破一点皮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也能理解某些养尊处优的少爷的做作,还是一尽自己医师的本分。
宁慕衍挽起了袖子,光洁的手臂上有一条长疤的痕迹,不过已经结痂,好的快的地方都已经掉痂了,只余下一层受过伤的清淡痕迹。白蔹取出他爹的药膏,给宁慕衍涂了些上去。
“我竟不知你医术这么好,已经名声在外受人追捧了。今日齐酌拉着我夸了你八百遍。”
白蔹仔细擦着药:“少爷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宁慕衍沉默了片刻:“那以后有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好了,药涂好了。”
白蔹并没有答话,他放开宁慕衍的手,估摸了一下时间,当即便道:“我要回去歇息了。”
他折身想走,却忽然被宁慕衍一把抓住了手腕:“我头好像有些晕,是不是伤寒了?你再给我把把脉。”
白蔹拨开宁慕衍的手:“少爷只是困倦,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宁慕衍恍然惊觉,他眼睛有点迷离的看着白蔹:“你给我下药?”
白蔹耐心道:“我药少爷作何,是安神香起作用了。”
宁慕衍不肯放开白蔹的手:“也好,那你扶我去休息吧。”
白蔹干咳了一声,无动于衷:“我叫青墨进来服侍少爷。”
“我已经遣他下去了。”
“.......”
白蔹瘪了瘪嘴,伸手把人扶了起来,宁慕衍昏昏叨叨的,靠在白蔹身上险些把人压垮。
“真的不是药吗?作何我头这么晕,还浑身无力。”
“少爷前些日子没有睡好,这才会如此。”
宁慕衍又偏头看了一眼他:“那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你说呢,那还不说明你有装的成分在里头!
白蔹没说出来,晃荡着把宁慕衍扶到了床边,随后把人丢到了床上去,这人实在是太沉了,险些把他也带到了床上。
宁慕衍瘫在床上,白蔹只好给他脱了鞋子,将人整个儿放了上去。
做好这些,他已经在床边上气喘吁吁了:“少爷好生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宁慕衍没答话。
白蔹轻轻凑上去看了一眼,静听了一下他的呼吸,已经平稳了。
“这安神香还真好用。”
看着安睡中的宁慕衍,他眉如墨秀,鼻梁高挺,骨相生的连他一个大夫都觉得很好,优越的骨相上不管覆盖着怎样一张皮,那都是让人觉得有风姿之相,更何况是一张养尊处优的脸。
白蔹一时有些失神,他轻轻伸出手摸了摸宁慕衍的鼻梁,那微硬的触感,让他心跳的很厉害。虽是美色当前,白蔹也只是止步于摸了摸他的鼻尖。
即便如此,他也已经做了曾经想做而一直没敢做的事情。
烛光温黄微恍,白蔹眼角含了些温柔笑意,他微吐了口气,安神香也让他有了些困意,自己也能回去睡个好觉了。
他给宁慕衍掖了掖被子,转身正准备出去,一头却差点撞到杵在门口眼睛瞪大的快要失了神采的宁正裕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