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冰莹盯着顾长逸看,“你刚才都在想什么呢?人来之前你那么生气,人来了之后,我发现你心思就不在饭桌上了,一句话都不问。”
顾长逸放下手帕,抬头看着媳妇。
媳妇没猜错,他刚才确实梳理回忆去了。
对于老二这段感情,他当年也是在老二去世后才发现蛛丝马迹。
当年老二考上大学,没去读,家里人都不知道,一直等到老二在财经大学出了事,家里人才知道他换大学了。
父母生气归生气,但是老二一直这么潇洒不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比起云游四海,老二能定下心来去当扶贫干部也是好事,家里人没有过多追究,当时也无法过多追究。
因为他在大三参加水泵整改工程中,因意外造成膝盖断裂和腿部骨折,医生已经让家属做好截肢的准备,没人再有心情追究他换大学的事。
后来老二转到首都治疗,没有截肢,保住了一条腿。
康复后,老二又自我封闭了一段时间,等毕业后没有按照原计划去当干部,反而考研去了电影学院导演系,每天神神叨叨,参破人性似的,说世界上都是虚妄,每个人都在演戏,他不想再被迫当演员,要当导戏的人。
家里人一向是给他充足的自由,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更不会逼他,便任由他去从事导演。
老二很有才华,第一部 电影就包揽了三大电影节最佳导演,此后更是一部比一部奖项多成就高,是国内外演员梦寐以求想要合作的鬼才导演。
他谈过不少个女朋友,却一次婚都没结过,父母催得很,他便切断联系,躲到深山沙漠里去拍戏。
他看着跟以前一样潇洒不羁,借着拍戏工作四处游荡,谁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直到后来,顾长逸收到了一封信,云贵省省长戈雅,已在弥留之际,想要见顾飞跃一面,因为找不到老二的人,她的女儿才动用一切关系,找到他这里来。
这位女省长,一生传奇,从一个高原山洞里走出,考上大学,不靠任何势力,凭借一身正气,一颗为民的心,又从一个乡级扶贫小干部爬到了正省级。
报纸电视几乎每周都能看到这位女省长的身影与动态,一生呕心沥血,操劳过度,最终累倒在岗位上。
顾长逸不知道这位传奇人物和老二有什么关系,他有想过是不是老二年轻时候的风流债,因为找不到老二的人,他亲自去了一趟云贵。
但他去迟了一步,等到云贵的时候,各大新闻报纸已经刊登了戈雅逝世的消息。
等老二回来后,他跟老二说了这件事,老二当时的表情是很莫名其妙,仿佛不认识这个人。
但从那以后,老二就有了酗酒的习惯,一年不到,就跟着去世了。
顾长逸才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但戈雅的平生事迹都被刻意整理过,他只知道她出生云贵省象背大荒,恢复高考第一年考上首都财经大学,毕业后投身于扶贫事业,但她并不是像外界所说,不靠任何势力往上爬,她其实是首都军区盛家三儿子盛靖的妻子。
盛家老爷子在首都与李如的父亲齐名,也是争斗多年的死对头。
通过内部消息与老二的同学,顾长逸打听到,戈雅曾经和老二在大学期间谈对象,彼此是初恋,知道的人不多。
后来两人突然又分手了,戈雅一毕业就嫁给了盛靖,又过不久突然开始疯狂针对李晴,以一己之力搞垮了李晴的夫家,之后与李家争斗十年,李家也随之倒下。
当事人都去世了,活着的人三缄其口,既不愿多说,也知之甚少,顾长逸只能靠猜测去推断。
前两天得知老二不是一个人从首都回来,顾长逸顿时想起了老二曾经神不知鬼不觉改学校的事,他刚才说的那么笃定,其实是试探,没想到还真的被他猜中了。
通过老二自己说出的话,他搞清楚了前因,知道了两人是怎么认识的,又是为什么在一起。
这之后的事,他已经明白了。
老二为了戈雅改学校,打算和戈雅毕业后一起当扶贫干部,在大学期间,老二带着戈雅认识了首都很多人,毕竟他人缘一向很好,这其中就少不了大院子弟盛靖。
后来老二在水泵工程中受伤,戈雅却从头到尾没有出现。
戈雅以为老二要截肢,变成一个瘸子,甚至废人,她放弃了老二,攀上了盛靖。
这起事故,也许李晴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因为当时李晴是天天哭着待在医院。
后来老二没瘸,康复了,戈雅许是发现了当年李晴做的事,才会和盛家一起,整垮了李晴夫家和娘家。
“你又发呆。”穆冰莹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这事没法跟媳妇说,顾长逸只能压在心底,“不能让老二转学校,也不能和这个姑娘在一起。”
顾长逸竖抱起吃饱的儿子,轻轻拍着儿子后背,让他打出奶嗝,眼底情绪依然混乱。
戈雅一辈子儿女双全,政绩光荣,成就甚高,受到社会人民认可爱戴,但她的一切都是踩着老二爬上去。
拿老二的一生阴影做基石爬上去。
就算她死之前愧疚,死后也是穿着老二当年的白衬衫去火化,能证明她对老二有情,也能证明她现在是真心喜欢老二,但这不会影响之后老二遇到截肢之类的事情,她会为了前程抛下老二。
顾长逸更不可能再眼睁睁看着二弟重蹈覆辙。
穆冰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有点想为戈雅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怕二弟不能听家里的。”
否则怎么会把人带来珠市。
顾长逸把儿子放到抱被里包上,天气转凉了,怕着了风感冒发烧。
小家伙刚吃饱睡足,黑葡萄般眼睛转着,转到穆冰莹身上时,小脚丫子突然蹬起来,蹬得特欢快。
穆冰莹趴过去,提起儿子的脚丫子亲了亲,发出“咘咘咘”的声音,逗着儿子玩。
“我把你们娘俩儿一块包起来了啊。”顾长逸将抱被一角掀起来盖在媳妇身上,“包完一起抱着走。”
穆冰莹笑着爬起来,跪在床上,将儿子包好,“爸还在外面等着呢。”
三人刚走出客房,顾昌巍看到清醒的孙子,也刚露出笑容,顾飞跃进门了。
顾昌巍脸色顿时转为严肃,没等二儿子走到跟前就道:“赶紧把人送走,你们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