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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娶弱腰 第23节(2 / 2)

折娶弱腰 再枯荣 8444 字 2022-10-04

那彩衣舞着个勺子打厨房里钻出来,“这话不假哩,昨日我听见巷口那家前几日便遭了贼了,夜里翻墙进去,给他们家汉子听见,打起来,汉子还给扎了一刀!幸而是扎在胳膊上,今日还卧床不起呢。”

梦迢听见也难免心里惴惴,可她是有去处的,原本今番还打算着要想个什么话搪塞了董墨,带着彩衣回家去住些时日,好一家团年的。

这会却不知如何编谎了,只得说:“叫我想想吧,去你那园子里住十天半月的,传出去简直不成样子。”

董墨虑着,也随她,“你倘或不想往我那里去,我在衙门里抽调两个差役来,替你门外守过这些日子也好。”

“这样麻烦人?不好不好。”

“是麻烦人要紧,还是你们姊妹的安危要紧?”董墨蹙着额,一点耐心仿佛给她左推右推推没了。鼻腔里哼出个笑,不知是嘲讽他自己,还是威慑梦迢。

梦迢还是不应答,董墨也来了脾气,一拂袖,剪着手往屋里去。

走到屋檐底下,还不见梦迢跟上,他只得回首。见梦迢还站在院子里,撅着一张嘴,耷拉着眼皮,一只鞋尖碾着地缝子里的苔藓,跟那苔藓有大仇似的。

他只得又放低了音,“也罢,你想几日告诉我,都依你的意思。”这一软和,脾气也彻底撒没了,老远地朝她招手,“进屋瞧瞧去,看看哪里摆放得不合你的意,趁下人在,叫他们重摆。”

这才见梦迢的笑脸抬起来,对上他的眼,立时又翻个眼皮,别到一边去。裙底下的步子挪得慢慢吞吞的,似乎不情愿。

屋里却是旧貌换新颜,先前几张参差不齐的凳桌都给搬出去了,右边罩内放了成套的圆案杌凳,墙根下长条的高案,摆着零散的罐子匣子,窗户底下放着一张榻,铺着裀辱华垫。

梦迢手背揿着嘴嗤嗤笑,“你看这间屋子,灰砖土墙的,摆上这些家私,怪模怪样的。”

“不过要行坐舒服些,不论配不配。”董墨走到墙下,伸手一抹,搓着指尖,“墙上有些灰,扫一扫就好。趁着小厮们在,叫他们一道收拾了。”

两个人坐在榻上瀹茶,彩衣转来转去招呼着小厮们扫洗。梦迢从碟子里拣了快点心给他,他摆摆袖,“不吃,倒盅茶。”

兴许是这使唤下人一样的调子又招得她不高兴了,她朝那坐着水的炉子瞟一眼,淡淡地应:“水还没沸呢。”

董墨便撩了衣袂,支起一条膝,朝背后高高枕头仰下去,环顾着这屋里还有哪处不好。最后眼落在梦迢爱答不理的脸上,“我又是哪里招你了?”

梦迢在炕桌对面支颐着下巴,把脸偏向窗,“没有。”

董墨再看她一会,便不看了,仍旧打量屋子。梦迢倒又偷么转过眼来看他,那桐油纸的暗黄轧在他半张脸上,能看清耳畔冒出头的鬓角,连接着下颌上极淡的胡茬。

像什么呢,梦迢有些孩子气地想,像黄昏里一片岑寂的野地,让人忍不住冒着刮破裙子的风险,赤着脚去踩一踩。

傍晚归家,还想着董墨要她到清雨园小住的提议,又想起他临走时在屋檐底下说的话:“你要是顾虑着名声,这倒不怕的。”

话似乎没讲完,梦迢也没问。她有千般顾虑,唯独不是顾虑这一点。要搪塞他,也能编出个话来;要应下来,也有冠冕堂皇的说法。

顾忌的是,怕与他太近,又恐太远。

正是这时候,孟玉打廊下进来,面上稍带急色,“我要离家几日,衙门才刚来报我,往齐河县去的路上临时出了点岔子,我得赶去。”

梦迢榻上下来,一面招呼丫头打点细软,一面问:“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还要你这个府台大人亲自跑一趟?”

“噢,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孟玉在屏风后头换衣裳,手稍顿了顿,脸低下去,声音放缓,听着有些讪,“咱们这里有门缙王爷的亲戚,是他府上一位娘娘的后家。他家夫人小姐前些时往齐河走亲戚,在路上被贼人劫了。消息刚传回历城来,我得亲自带些兵下去营救,也是给人家体面。去这一趟,恐怕就得元夕后才能回了,你同娘与梅卿在家好好的。”

“那你路上当心,什么事情吩咐当差的去办,你可千万不要与那些贼人拼命!”

孟玉原走到帘下,听见这话,又陡地拔腿回来,捧着她的脸细细瞧定。瞧了半晌,笑含微涩,“我知道。要是遇到什么事拿不定主意,就放着等我回来。”

言讫,他往她脸上亲一亲,敛了不舍的目光,一径往外去。

说不清为什么,梦迢心里倏地发酸,大概是为他们从未有过如此漫长的分别。她在原地低着头发怔,心里涌起巨大的凄惶怙惙,于是拔裙追出去!

她势必要问一问他,这一去,还回不回来?

可到跟前,她又只敢将外间厚厚的门帘子撩开一条缝,什么话也没能喊出口,岑寂着凝望他疾步匆匆的背影,终于掠过廊庭。

空落落的天上忽然下了雪,茫茫遮掩绿荫春庭,哪里来一声杜宇一声断琴,夕落灯又明。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琴心动(十)

凉夜沉沉, 月移城楼,孟玉点了二百兵马, 连夜奔赴齐河, 果然是去剿匪。只是被劫的并不是什么“娘娘后家的夫人小姐”,却是张银莲姊妹。

是白日里收到的银莲亲笔,说是在去往齐河路上遭了山匪, 叫拿五百银子赎人,落尾还注:乞君亲来。

孟玉想了小半刻, 到底是他打发人送她姊妹往齐河去的, 出了差错, 也该他亲自去救。便对梦迢扯了个慌。

可马儿奔在路上, 却是心有不安, 那马蹄子哒哒哒哒响得急促, 像是鼓点子,叫人心里七上八下地跳动着。

这时底下官差跑上来劝, “大人不必担忧,那处的山匪我们知道,拢共不过三.四十人, 都是山东一带的闲散混子聚在一处, 打了些刀枪棍棒在手里充样子, 不过是些乌合之众。”

孟玉拉着缰绳, 马蹄渐缓下来,“我倒不是忧心这个,只是两个姑娘家, 落在他们手上, 恐怕……尽快赶到地方吧, 为了姑娘的名声, 对外不要走漏风声。”

那官差领命,朝后一招手,一行飞驰出城,尘卷千里。

梦迢夜里做梦,就听见些乱糟糟的马蹄伴着风的呜鸣,慢慢地化作女人的啼哭,在月光渗透的山林里回荡。乍听着像她自己的哭声,细细分辨,却又不是。

惊醒过来,已是年关前三日,孟玉离家业已两天。府里头结灯连彩,万事忙定,连该预备的菜蔬焰火一应都妥帖了,也将彩衣接回家来住着,连着与老太太梅卿打了两日的牌。

未有戏还未定,管事的捧着戏单子来请梦迢定,梦迢恹烦烦地翻了两篇,就丢开了,“去给老太太定与梅姑娘定吧,我瞧着没两样。”

待人去了,彩衣偎到跟前来,“太太,平哥哥还等着您回话呢,再两三日就是年夜了。”

“要我如何回他好呢?”要编个瞎话也容易,或是哪家太太奶奶怜惜,接到府里过年,或是无锡还有亲戚,回无锡去过。

但梦迢一味拖延。拖来拖去,下晌拖来个压秤的砣,使秤杆往一边斜了斜。

彼时娘儿们三个正在老太太屋里说话,说来说去,无非是议论梅卿的婚事。自打柳朝如推了那三百两银子,梅卿愈发落下心病,只觉是寻了位终身良配,恨不得插翅飞到他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