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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白天扮演一个与他同名的陌生人,晚上回到家中,又恢复成那个不说话的,真实的沈雁。

来到这座城市之后,女人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有时候半夜两三点才回来,酒精上头了便会闯进房间用力摇醒他,又哭又闹,把他桌上写好的作业撕得粉碎,接着歇斯底里地问他一些他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譬如“你为什么长得那么像你爸”。

譬如“如果没有生下你,我是不是就能回到过去,重新做人”。

但是最难答的一道题,是“你为什么说话不能让你爸听见,让他离婚,让他马上过来名正言顺接我们进门”。

他不知道要怎么说话才能让他那位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听见,并且按照女人说的去做。因为他是真的“沈雁”——真正的他说的话,是不会有任何人想听的。

女人也没有听。

不但没有听,甚至有一次醉得太厉害,突然发狂,用被子死死捂住了他的头。

那是一个容不下任何光线的凌晨。睁眼所见,惟有一片漆黑。

他的整颗头被女人罩在棉被底下,呼吸无比艰难,气管险些被激烈进出的气流刮伤。他本能地伸出手不断去推揉,挣扎,然而摸到的只有一面无边无形、无可撼动的实心墙。

力气渐渐到达极限。

黑暗如同一团团无味的棉花塞入眼睛,鼻子,耳朵,还有喉咙,密不透风。在这种极度恐惧的时刻,声带反而发不出一丝声音,喊不出半个字,张嘴只能听见自己断断续续发出一下又一下的类似“呃”的单音。

“呃……呃……”在缺氧昏迷过去之前,他一直那样苦苦哀求。

“沈雁,别说话,别出声。”女人只有在那时候才会搬出她昔日的口头禅,“不会有人听见,不会有人来。”

不对。

有的。

有人说过,他想听我说话,听我的声音。还想……让更多人听见。

而且他已经来到我的身边,就在这里,触手可及——

猛地清醒过来。

看到自己一只手伸向仍旧一片空白的天花板,像是急于抓住什么。

天花板的颜色已经由深灰过渡到浅灰。

清晨已至。

沈雁的手指在空气中虚抓了一下,轻轻放落,然后低喘着闭上眼睛躺回去,背上冒出的一颗颗细小的冷汗被悉数压碎,浸湿了后面的衣服。

才躺了几秒钟,他忽然浑身一颤,想起了什么似地匆匆翻身下床,打开房门赶到卧室门前。差点忍不住去敲门,幸亏理性及时恢复过来,手在那一刹那停住了,没有惊扰到卧室里的人。

还好,卧室的门是关着的。齐誩还在。

不在自己的噩梦里,而是真真实实地,隔着一道门,在充满了熹微晨光的房间中恬睡。

沈雁默默收回了手,将气息调整均匀。

他在门前伫立了很长一段时间,半晌,又再次伸出手,非常小心地碰上门板,完全没有用力,只是缓缓地在门上虚划了一下。手指所及之处都有微微的疼痛感。

沈雁很感激这种疼痛。

会疼,代表这不是梦的延续,而是现实。

他把手贴在门板上,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站了约有五分钟,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离开卧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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