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后, 洛阳入了春日,满城春色盎然,极目之处皆是绿树红花。
今日是武后的寿诞,宫中本该开宴热闹一番, 可天子病重, 武后若是在这个时候大摆筵席、听百官朝贺,实在是不妥。是以今年的寿诞她只字不提, 礼部问询, 也只字不批。礼部官员揣度上意后,便再也不问相关事宜。
是夜, 风轻月白,贞观殿灯火通明。
武后的奏章批到了一半,忽地放下了朱笔,“去年太平好像送了本宫一份贺礼。”她那时本想好好瞧瞧, 可后来灾祸连连, 竟是搁置到了一旁。
裴氏点头, “回天后,公主的贺礼奴婢给收着呢。”
“拿来。”武后吩咐。
“诺。”裴氏领命退下。
武后看向一旁研墨的婉儿,“你抄写的那几卷经书, 本宫瞧过了, 你的书道又精进了不少。”
婉儿连忙行礼, “天后谬赞。”
“夸你的就受着, 少与本宫说这些虚的。”武后淡淡说完,裴氏已抱着公主抄写的经文过来,恭敬地双手呈上。
武后接过经文,在龙案上缓缓展开。
“嗯,太平的书道也进步不少。”武后品着太平的每个字笔锋, 比太平往昔写的字少了许多外漏的锋芒,不是无锋,而是藏锋。
克制。
武后品出了这两个字,慨声道:“太平这个孩子,自小喜怒都放在脸上,能做到如今这般,已是不易。”
婉儿静静听着,不知武后到底指的是什么,也不知武后从太平的字里品出了什么。
没有听见婉儿的回应,武后深望了婉儿一眼,问道:“怎的不说话?”
“此乃天后家事,臣不敢多言。”婉儿恭敬地一拜。
武后轻笑,“你只是在本宫这里不敢多言,私下里没少提点太平吧。”
婉儿徐徐跪下,“臣惶恐,还请天后明言。”
“得了,你的胆子有多大,本宫一清二楚,起来吧。”武后今晚只是一时兴起,才试探了两句,瞧见婉儿如此郑重,她反倒觉得索然无味了。
正如驭马,马儿若是不听驾驭,驭马之人鞭之喝之乐在其中,马儿若是乖顺,驭马之人反觉无趣了。
婉儿起身,便瞧见一名内侍不经传唤便直接走了进来。她上前一步,挡在了龙案之前,拦下了此人,“大胆!你是……”话未说完,便看清楚了这名小内侍是谁。
太平对着她灿然一笑,目光不敢在她脸上流连太久,便微微侧脸,望向了她身后的武后,笑道:“今日是阿娘的寿诞,儿是来给阿娘贺寿的!”
“放肆。”武后绷着笑意,瞪了她一眼,“越来越没有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