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听得心暖,慨声道:“不愧是朕疼了多年的太平,等朕入宫安顿下来,再宣太平详谈。”
“诺。”太平领旨,微微仰头看了一眼天色,“父皇,还是早些入紫微城吧。”
“嗯。”李治点头,缓缓放下了车帘。
太平往后退了一步,恭声道:“恭迎二圣入城。”她没有抬头,她知道父皇的车驾后面跟着的就是阿娘的车驾,只要她一抬眼,便有可能瞧见她日思夜想的婉儿。
可若是这贪妄的一眼,让阿娘洞悉了她的思念,那便是杀害婉儿的利刃,她绝对不能如此冒险。
不看,便能忍,见了,如何能忍。
汹涌的思念撕扯着她的心房,风雪虽寒,可这会儿她的整颗心都是滚烫的。她垂着脑袋,视线还是可以瞧见伴驾而行的女官靴子。
那名女官一路走得平缓,却在经过她时,踩入雪泥的足印沉了一分,如此清晰,又如此克制。
她就是婉儿,哪怕没有抬眼亲见,她也知道那个走过的女官就是婉儿。
阿娘的车驾驶出十步之遥,太平终是敢抬起脸来,望向那个日思夜想的女官背影——她头上戴着乌纱小帽,身上穿着月白色的圆襟官服,前胸后背绣了两团朱线芍药,腰杆用一条嵌了红铜的皮带子束好,左边悬着一枚香囊。
香囊里面装着她与她的青丝,也装着她与她的一世不离的承诺。
婉儿渐行渐远,她不用回头顾看,也知道太平定在身后看着她。方才经过太平身侧时,婉儿瞧见殿下面色红润,不见清减,便足以证明太平来洛阳养病只是说辞。
殿下无恙,便好。
走出三十余步后,婉儿借着顾看洛阳市集的机会,匆匆回头一瞧。她的殿下已经翻身上马,却与二圣的车驾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眼波流转,就那么急切地对视一眼。
婉儿急忙垂首,强忍下心间涌动的酸涩,只觉眼眶霎时烧得滚烫。
太平含泪轻笑,婉儿敢回头窥看,想来她也想她想得紧。
婉儿下示意地捏了捏腰间的香囊,她的动作落入了太平眼底,虽未说只字片语,太平已能领悟婉儿的意思。
太平记得她的诺言,从未忘记。
婉儿忍下泪意,回头对着太平轻轻点了下头,殿下记得,她也记得。瞧见了太平久违的温暖微笑,婉儿忐忑的心瞬间踏实了下来。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不敢再放肆回头顾看。
殿下还是殿下,只要知道这点足够了。
二圣车驾穿过天街,碾过天津桥,直入紫微城。
当夜,二圣一路颠簸,实在是倦极,夜色刚临便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