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见殿门关了,会回去的。”婉儿的抄写动作没有停下,若不能捱过这段日子,她与太平便没有往后。
“哦。”红蕊缓缓把殿门关上,来到了婉儿身边,跪坐一旁,静静陪伴。
婉儿的余光瞥见好几次她的欲言又止,“见得越多,就越是不舍。只要安好……”她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嘴角微微翘起,她相信总能捱到相守不离的那一日。
“可是……”红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万一殿下她嫁人了……”
婉儿的目光落在了红蕊脸上,“你听说了什么?”
“今日……今日奴婢听说,天后与陛下这两日正在给公主挑选驸马……”红蕊实在是担心,公主若是嫁了人,日子久了,只怕就不记得大人了。
后面这句话,上辈子婉儿担心过,可经历了上辈子那些纠葛,如今她相信她的殿下,一切不过权宜之计,殿下要走到那个位置,必须走这一步。
红蕊看见婉儿只是轻轻一笑,继续抄写经文,急道:“大人就不怕么?”
“怕什么?”婉儿笑问。
“变心啊!”红蕊实在是憋不住。
哪知婉儿不禁笑出声来,“天下女子皆怕郎君见异思迁,可怕有何用呢?”笔尖在宣纸上落下“空”字最后一笔,她抬眼看向红蕊,“拼尽一切,折尽一切,又留得住谁呢?”
红蕊似懂非懂地眨眨眼,她还是头一回听见这样的话。
“熄灯休息吧。”婉儿莞尔,拍了拍她的后脑。
不是她不怕太平变心,只是经历两世还能变心的人,留之何用?
“嗯!”红蕊把婉儿扶起,将她扶至床边趴下后,便熄了灯盏,退至隔壁的小间里休息去了。
婉儿趴在软枕之上,一时入不了眠。太平出嫁,最难过的其实还是太平。天下姑娘有哪个不想嫁心仪之人?太平必须下嫁,此乃一伤。天下姑娘哪个舍得心上人难过?太平必须舍得,此乃二伤。
上辈子婉儿以为太平初嫁,是想明白两女成悦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后来方知,那只是太平的赌气罢了。看她与驸马虚情假意数年,看她为那人历经生产之痛,又看她亡夫后再嫁,又经历丧女之伤……那些太平最需要她陪伴的时候,她没有陪伴她,只任由太平自己舔舐好伤口,再以最温暖的一面出现在她的面前。
出嫁薛绍,那是太平悲剧的开幕。
婉儿揪住了枕头,发出一声沉叹。还要让太平经历一遍那些陈年旧事么?
婉儿猛地摇头,就算命数早定,她既然重活一次,她便要逆天而行,为太平做点什么。
未嫁公主想要出宫立府,比皇子还要艰难。即便是难如登天,她也想为太平谋上一谋。还有三年,只要这三年太平没有出嫁,便能捱到天子驾崩。
三年时间,可以谋划不少事。
武后既然起疑了她与太平的关系,便不会阻挠太平出嫁。毕竟只有出嫁了,公主才能在外建府。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武后没有任何理由从中搅局。即便武后日后成了武皇,她已经做了让天下男子瞠目结舌的大事,她也不会在那个时候开先例让太平出宫开府,不然上辈子她也不会逼着太平嫁给武攸暨,以宣示太平是武氏这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