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她再没有说一个字。
春夏还是头一次瞧见殿下难过成这样,她明明记得裴氏说的是伺候,并没有说调回武后身边。看殿下这么难过,难道才人是真的不回来了?那她岂不是要隔好久才能瞧见红蕊了?当春夏意识到这点,忍不住回头望向她们离开的方向,只觉莫名心酸。
这是含光殿最冷清的一夜,公主沉默寡言,春夏也郁郁寡欢。不论是太平,还是春夏,都已经习惯与婉儿、红蕊相处的时光。
太平在暖被下蜷起身子,抱紧怀中的暖壶,少了婉儿在身侧,她总觉得心间有个角落怎么都暖不起来。
“婉儿……”思念像是一把钝刀子,不断在她的心房上割扯,无休无止。
且说裴氏引着婉儿来到了紫宸殿外,武后一如既往地还在批阅奏章。
裴氏放轻脚步,带着婉儿走至武后几案前。
“回天后,才人已带到。”
武后没有抬眼看她们,认真地用朱笔做着批阅,淡淡问道:“太平没有闹腾?”
“回天后,没有。”裴氏如实答道,原本她准备了一堆劝说公主的话,就怕太平性子上来,不准她带走婉儿。哪知太平不吵不闹,反倒是嘱咐婉儿要注意性子,裴氏那时候还有几分不知所措。
武后这下倒是有几分惊讶,写完最后一个字后,搁下了朱笔,看向婉儿——婉儿的披风上还沾有些许雪花,她垂首站在那里,浑身都透着一股寒意。
“裴氏,给才人拿只暖壶来。”武后先下恩宠,屏退了裴氏。
婉儿恭敬跪地叩拜,“妾,叩谢天后。”
武后起身,走至婉儿跟前,并不急着让她起身,“想领本宫的恩赏可不容易,你能说服太平不吵不闹放你回来,本事确实不小。”
婉儿这才意识到,太平那样静静地送她走,其实是想武后多记她一功。她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太平竟先帮她想到了这点,送给她的这份温暖,足以暖烫她的心房,久久不散。
“妾不敢居功。”婉儿再次叩首,眼眶已是通红。
哪怕她已是极力压抑自己的悲伤,语声中的颤意还是让武后听了出来,武后微微俯身,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婉儿的脸,对上她一双通红的眸子。
武后静静地看着她,并不急着问她什么。
“妾在天后面前失仪,还请天后降罪。”婉儿垂眸,先担下这罪。
武后冷笑,“还算有地方是暖的。”说着,她松开了手,斜眼看了看婉儿的心口,太平以诚意驯她多日,若是连一丝不舍都没有,那可就是太平之败了。
“公主待人真诚,妾确实不舍殿下。”婉儿知道骗不了武后,索性直接说出心里话,倒还算坦率。
武后负手而立,“她要长大,你也要长大。”说完,武后往殿门口走了几步,寒意透入门扉,她望着殿外飞扬的雪花,淡淡道:“在宫中,没有本事之人,是活不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