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捧住了太平的双颊,一字一句地答道:“我也会。”即便已是极力强忍,还是噙起了泪花。
太平轻笑, 张臂将婉儿紧紧抱住, 静静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淡淡清香。
没有尝过温情, 便不会有舍不得。
没有品过缱绻温存, 便不会有念想。
偏生她尝过,她也品过,所以分别便成了双刃刀,割得太平难过,婉儿心酸。
上辈子太平已经哭过太多, 她不想在婉儿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所以她忍下了眼泪,微微分开彼此,低头看向婉儿手腕上的镯子,“这镯子在宫外算贵重,在宫内却是寻常之物。我在宫中见过宫人佩戴,所以用它当你我的信物,就算有人起疑,也不至于无话搪塞。”太平抬眼,眼底的深情一如既往地让人沉醉,“今后若有难处,你让红蕊拿此镯见我,我必会暗中帮你。”
婉儿听出了太平的言外之意,涩声问道:“几年?”
“四年。”太平算了算剩下的日子,她必须与婉儿保持距离。
婉儿知道太平算到了什么日子,四年后陛下驾崩,那是武后大业最关键的一年。而这四年,太子谋反,太平出嫁,东宫新立,李显与韦氏大婚,每一桩都是大唐的大事。这四年也是婉儿蛰伏武后身边的时光,像是蝴蝶织茧,等待破茧绚烂的那一日。
行进的马车终是停下,马车外响起了春夏的声音,“殿下,丹凤门到了。”
“知道了。”太平应了一声,捧住婉儿的后脑,狠狠地吻了她一口。
婉儿尚不及回应,太平已松开了她,当下走下了马车。
外间暮色已沉,簌簌地落着飞雪。
春夏与红蕊打开纸伞,为两位主子挡住了落雪。
“掌灯。”太平淡淡开口,抬眼望向宫门处,便瞧见了提灯候在那儿多时的裴氏。
裴氏恭敬地对着太平点了下头,扬声道:“天后有令,召上官才人入殿伺候。”
“此去收敛一二你那倔脾气。”太平故作教训,话音刚落,春夏已掌灯走近。太平从春夏手中接过灯盏,话却是说给婉儿听的,“去吧,本宫想在这里待一会儿。”
婉儿垂首领命,“诺。”即便是舍不得,她也必须走向裴氏。
春夏生怕红蕊拿漏,忙将柳条递给了红蕊,“柳条!”
红蕊接过柳条,撑伞遮雪,跟着婉儿走向了裴氏,径直穿过了丹凤门,往大明宫深处去了。
风雪簌簌,宫墙高耸,她们终是回到了这座囚笼。
裴氏掌灯引路,婉儿慢慢跟着,悄然回首,只见太平依旧提灯站在丹凤门外——她身后是灯火初起的长安城,是风雪纷飞的阴沉天幕,她穿着那身大红色的圆襟袍衫,提灯站在那里,目送她渐行渐远。
太平会等她,也希望婉儿会等她。
别再像上辈子那样,婉儿没有等她,只留给她一个阴阳两隔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