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瑾指向树上的花,说:“其实柴绪现在攻山是最合适的。刚开春回暖,天气虽说还有点凉,但已经不会冷死人了。枝头的花都开了,但叶子还没长出来,正是山里视野最好的时候。一旦进入盛春时节,树叶、杂草都长出来,什么都会隐藏在青山绿树下。”
“如果从官道攻长岭关,这条路上囤积有大军,官道旁边就是堆满落石滚木的险坡,架满了投石机,柴绪就算有百万大军,也得让堆在山上的石头给埋了。哪怕他愿意下血本跟长岭山守军拼至最后一兵一卒同归于尽,我还有草原、淮郡、横断江大营的兵力可调,再加上郡兵、县兵、工程兵、退伍老兵也能凑出好几万,他照样打不下我。柴绪要打我,他不仅得过长岭山,还要保存足够的兵力。”他抬起头,望向四周枯黄中夹杂着鲜艳色彩的大山,道:“真正的战场,将在这片大山里。”
高浚道:“从未见过把战场拉到大山里的。”
沐瑾扭头对高浚说:“几年前,戚荣守边山防线的时候,就在山里跟草原人打过,那还是骑兵。甚至有骑兵翻过边山,一直打到最后一道防线,野沟子山才击溃。”
高浚对于边山防线的消息知道得极少,只知道那边防得极严,不是军中的人根本过不去,就连商队都是军伍出身,或者是沐瑾极亲近之人的商队。
赖瑶道:“山林战,东陵齐帝最擅长。”东陵齐国多山、林子多,治下多山民,其治下的兵在森子里蹿得飞快,爬树跟猴似的。
沐瑾道:“打山地战,我们是防守方,占着地利优势,但我们的防线长得长,他们只需要靠人海战术攻破一处就够了,所以,我们的防线不能只有最靠近外围的一条,而是整座长岭山,这茫茫山林都是我们的防线。这么大的山,数十万大军进来,也能被埋得影子都没有。等开了春,树叶、花草都长起来后,把大山遮得严严实实,这座山里就到处都是我们的藏兵地了。四姐,你必须对这座山的情况了如指掌,哪里有山坡、哪里的山坳、哪里的山洞,哪里的溪涧,必须一清二楚,因为这些地方全是战场。”
他说话间,指向溪涧的水位线,道:“我们顺着上游一路下来,发现没,沿途没有岔道,也就是说,到了夏季涨水的时节,上游的雨水都会顺着溪流汇聚下来。这河滩开阔,看着是个驻扎营地的好地方,但只要下一场暴雨,这边石滩立即被淹,涌汹的水流能把营地的一切全部冲走光。爬山的忌讳之一,就是禁止雨季在河边扎营。英国公府的六十万大军集齐,得是雨季了吧?”至少需要两三个月时间,再结集军队进山,刚好赶上六七月雨水多的时节。
赖瑶点头道:“差不多。”
沐瑾道:“他们进山,我们得拦截,谁要是把兵驻扎在浅滩处,万一来场大暴雨,谁就……”
赖瑶默默记下。大军行军赶路,最爱驻扎的就是河边,取水方便,地势开阔。如果只有井水的话,把井水提光,连做饭的水都不够。
沐瑾领着赖瑶他们继续行走,边走边说:“山里的地表水,通常都有寄生虫卵,喝到肚子里,它们孵化之后,有些会寄生在肚子里,有些会进入到血管中,有些会进入到脑子里、肺里、肝脏中,得了寄生虫病,快则几月、多则几年就没了。当初楚郡十万儿郎入草泽,其实最要命的不是瘴气,而是水,所以我们的队伍都配备了取水过滤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