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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鼓乐重启,戏文开始下一幕。秀燕看出我神色不对,忧心忡忡地问:“你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站起来,茫然四顾,回头对秀燕说:“没什么,我出去一会儿。”

秀燕以为我去如厕,没有跟上来。我穿过一张张坐满三五成群的太太小姐的桌子,噔噔噔径直下楼去。台上的胡琴拉得如泣如诉,此时楼上的傅太太朝下一望,似乎还着意看了我一眼。我顾不得这许多,因为那种晕眩窒息的感觉又从胸腹之间升上来,转眼要把我淹死在这嘈嘈切切,浑浊杂乱的人群里。

我一口气奔到大街上,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街上人群已经散去不少,路旁的铺子还开着门,几只走马灯在风中扑腾,烛光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有被风吹灭的可能。戏院里还远远传来梁山伯凄凄的歌声:满腔悲愤无处诉,无限欢喜化成灰。

我在黑暗里打了一个冷战。世界之大,于我却是无立锥之地。

也只片刻功夫,傅夫人身边的老妈子就跑出来追到我,同我说:“夫人让我出来看看,孙姨太可有什么事。”

我强压住内心的颤抖,说:“里面太气闷,我出来透口气。”

老妈子立刻说:“孙姨太可是身体不舒服?我去叫车夫来,先送孙姨太回府可好?”

傅夫人才不管我的死活,只要我好好呆在西苑,不过是府里多养一张吃饭的嘴,正如当年抽大烟的二姨太一样,生死由命,只除了不要闹出什么偷情逃妾那样丢傅家颜面的丑事就好。回府也正是我的打算,谨芳还在傅府,我还要当面去问一问傅博延,他到底还可以有多卑劣。

我回了西苑,博延已经在那里等我。西苑本就少有人来,家具摆设也简单,如今只点着楼上卧房里一盏灯,更显得阴森沉郁。博延就坐在桌前,满腹心事地默默喝一盏茶。

一看这情景,我反倒冷静下来,在他对面坐下,淡淡问:“你怎么来了?”

他似乎是刚喝过了酒,十分烦躁:“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来?”

我默不作声地等他发完脾气,片刻果然见他的态度又软下来,觑我一眼,小心翼翼地说:“我来自然是有事同你商量。章先生传了信来,说下个月初要来南岛办事,我想着肯定是要给他接风的。这南岛上也没什么像样的地方,哪里都不如傅家。如果他有意,我请他来府上小住几日。姚氏你也知道,没见过什么世面。你同章先生倒是早就认识的,不如就由你来招待他。”

我冷笑:“招待?如何招待?是陪他吃酒还是替他暖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