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在人群里逡巡,找不到冬生的影子。
这几天海上不大平静。他虽说会来,但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总归是生计要紧。
虽是这样想,总难免情绪会有些低落。我十六岁的七夕,竟然落到这样孤清冷淡的下场,着实令人失望。
台上演到长亭相送,二胡的节奏慢下来,有一点哀婉的味道,丫鬟和祝英台齐声重复地唱:十八里相送到长亭,十八里相送到长亭。
我落寞地听着,忽然觉出异样,一个影子不知何时罩在我头顶,耳边有轻微呼吸的声音。我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高我一头的男生,剑眉星目,正是冬生。我惊喜得差一点叫出声来,冬生竖了一根手指在唇边,示意我噤声,然后弯起薄唇,微微笑了笑。我于是也忍不住微笑起来,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说:“你来晚了,戏快演完了。”
他只管望着我笑,回答说:“不晚,我只爱看化蝶这一段。”
我颇心有余悸:“是不是海上风浪大?这样的风浪天黑在外海行船,会不会不安全?”
他顿了顿说:“并没有去外海,往永平跑了两趟,所以晚了些。”
大部分渔民直接把捕来的鱼卖给南岛的鱼贩子,虽然价钱便宜些,但省时省工,大部分人也没办法把几千斤的鱼运去永平县城。我做出不解的表情,他笑笑解释:“正好在永平码头上找了些事做。”
所谓找了事做,是在码头上做苦力。我不作声,心里却猛然一紧,像被什么咬了一口。
台上的唱段却欢快起来,饰演祝英台穿着男装的小妙仙,挽着袖子眼波妙曼地唱:青青荷叶清水塘,鸳鸯成对又成双。英台若是女红妆,梁兄你可愿意配鸳鸯。
台下叫好声一片。我假装一心一意看戏,冬生站在我身侧,拉了拉我的袖子,把什么东西放进我手心里。我松开手掌一看,是两颗小珠子,一大一小,形状不甚均匀,但在暗黄的灯光下发出柔和的光晕。
我诧异地抬头,冬生低眼说:“前些日子出海时偶然得了一颗珍珠,今天又在永平买了一颗,正好凑成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