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扑哧笑了一声:“亲戚不就是家属。”
病房里三张床,另两位病友的家属送汤送水,聊天谈笑,动静很大,十分不利于休息,探视时间一到,更是热闹非凡,一下午病房门被敲响不下五六次。他一个人身在外地,在公司也没什么朋友,并没指望有人来探视他,只是不习惯被人打扰。同房间病友的客人进进出出,病房门每一次敲响他都不自觉地朝外面张望,扰得他有几分心绪不宁。
他这样一个冷心冷面不喜与人交际的人,竟然要和陌生人住在一起,确实难为他。上午隔壁陪床的大娘找他聊天,打听他的祖宗八代,想要给他介绍对象,他脸上笑着应付,心里十分不耐,下午就只好装睡。大娘陪的大爷刚动了大手术,一定是十分痛苦,夜里辗转反侧,连带他也睡不好。
他在普外病房住了三天,遵医嘱,每天拖着输液瓶忍痛在病房外来回踱步,从走廊的这一端走到那一端。走廊里有时也有别的病友溜达,大多有家人陪伴,唯独他没有。有时候偷懒,他就走到走廊的尽头,靠窗倚在墙边,看行色匆匆的陌生人一个个从楼梯口出现,虽然没看到任何熟悉的人影,但这样百无聊赖,也能打发一下午。
微微再一次去医院是周日下午。
傅秀燕老人之前得的是肺炎,现在渐渐康复,医生建议出院回家休养。由于出院那天是周末,陈晨的爷爷,加上几个孙辈,来了一群人。她打电话问陈晨需不需要她来帮忙,陈晨说不用,她觉得以后不见得有机会再见,还是去医院看了看。
送走老人,她顺便去三楼的普外病房转了一圈,问了问前台的护士,护士竟然知道,直接告诉她:“傅修远啊,前面右拐,就在3433号病房。”
她去病房一看,却扑了个空。隔壁病床的大娘上下打量她一番,最后说:“那个姓傅的小伙子啊,出院了,刚刚才走。”
有时候这世上的因缘际会确实变幻莫测。她心想,她也仁至义尽了,再没什么好心有不安。
她顺着医院外的林荫道走去公车站。这是个晴朗无云的下午,路上行人不多,春天似乎提前到了一步,阳光照在身上有舒缓的暖意。一个小孩跪坐在人行道的角落,面前铺开一张大席子,席子上摆一只空碗。她忍不住停下脚步,蹲下去问:“小朋友,你父母呢?”
小孩一脸污渍,不知是否听懂她的话,只是抬头瞪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她一动不动。
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别人。只是她深谙其中污垢,乞丐这一行水深得很,即使是写社会新闻的记者也无能为力,更何况她只管个吃吃喝喝的公号。她叹一口气,手里拎的购物袋里只有一只保温瓶和一串香蕉,就把香蕉放在他的席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