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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灯瞎火,和一个陌生男子拉拉扯扯,我觉得十分不妥:“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德容见我们都不在,难免要误会。”

这一下他笑得更欢,眉目舒展,一双眼睛在月光下灼灼生辉,坦白地直视我:“德容有什么可以误会?她也知道,今天原本就是为了认识你才让她安排的。”

“我……”我顿时张口结舌,立刻甩开他的手。

他像是完全没有料到我这样的反应,停了停,退后一步,一脸讶异的神情:“我说我想认识你,你竟不高兴?”

我从没料到有人会这样大胆,一时间背着父亲偷偷读过的张恨水,李涵秋统统涌上心头,尽是有钱少爷与平民女子曲折迷离的悲欢离合,本能地感到害怕。“我还是先回去了。”我定一定神,低头说:“劳烦你跟德容说一声,我不大舒服,先走了。”

快步绕过曲折黑暗的小路,我一口气奔到前面的大街上。街上的人已经少下来,店铺外门可罗雀。没有戏的日子,戏院里黑着灯,并没有人,只有隔壁的茶楼还有人声,说书先生一声惊堂木,远远传来台下稀稀落落的叫好声。

夜间的风有几分凉意,我在街上走了一刻,冷静下来。渡船早没有了,回北岛是不可能,现在贸贸然去秀燕家,只怕要惊动她合家上下。唯一的出路是回学堂,海上有风浪的日子,父亲也常常在学堂后面小隔间里的竹榻上过夜,如今我也只好去那里蜷一夜再说。

出了繁华的主街,慢慢循着小山坡往北走,渐渐行人更加稀少,灯火变得黯淡。等走到傅宅后面的学堂,路上已经完全没有行人,夜深人静,只有高墙那边,傅宅里面的亭台楼阁依稀透出些许光亮。

我伸手去推学堂的大门,推了一下纹丝不动,竟然是锁住的。

确实,我竟没有想到,学堂晚上自然是要锁门的。悄无人声的夜里,我抓起门环把门敲得“咚咚咚”地响,心底涌上万般绝望。

我并没指望有人会来应门,敲了片刻,确实也没人来应门,但有人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我低头望去,看见一张煤灰小脸,正是白天在学堂门口要饭的小叫花。我扶额,弯下腰去,和他讲话:“小叫花,对不起,今天没带吃的。”

“黑子。”小叫花咽了口唾沫,两只乌溜溜的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我叫黑子。”

“黑子,”我哭丧着一张脸,“怎么办,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你睡在街上吗?要不然你的地盘借我睡一晚?”

黑子疑惑地看我,黑眼珠转了一转,说:“你等一等。”说罢掉头踏踏踏地跑掉,转眼间消失在路尽头的茫茫夜色里。

我不明所以,只好坐在学堂大门口的石阶上等黑子回来。双手抱着膝头,我把脸埋在臂弯里,心里挣扎地想,如果现在找到秀燕家去,实话自然不能讲,到底要找一个怎样的理由才能骗过秀燕的父母?

也不知过了多久,万籁俱寂里,远处有隐隐脚步声传来,似乎还不止一个人。我从臂弯里抬起头远远望去,只见沉沉黑夜里有两个人影跑来,一高一矮,矮的那个拖着高的那个的手奔在前面,高的那个小跑着勉强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