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诸东宫臣僚皆在宴上,他舍不得。”
“家中族弟哀亡噩耗也惊不动他?”
“惊不动。”他讽刺一笑,“顾三夫人曾在宫宴受惊,适时身怀六甲,只因那太医要从御花园中过路,那路上奇兽争斗正酣,虞巽卿怕打搅了陈粲斗兽的兴致,拦下了去请太医的人,令顾三夫人落了胎。”
楚姜听到他声音蓦然一低,不觉也揪了心,“知道他狠劣,却未想丧了人伦。”
“故而,我才说九娘今日冲动了,陈粲起初也不敢肆无忌惮地杀人,是虞巽卿先替他杀了,有谏言他先压了,有违逆他先瞒了。他若起了歹心,谁也不知他敢做什么。”
他语气严厉起来,车中采采看到楚姜眉间怒意,捧着灯大气不敢出。
楚姜压着恼气道:“我只是可怜那些娘子。”
“若是九娘出事,千里南来求医岂不枉费?”
“共为女子,看着她们受辱,我做不到。”
“九娘不会猜不到其中有我筹谋。”
楚姜呼吸一滞,急恼道:“便是猜到了,我才……”
采采惊得手里的灯摔在了车壁上,幸好灯壁坚固,只有灯油在琉璃屏上流淌。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羞又恼,咬牙恨恨看向了摇曳的车帘。
采采小心捧正了灯,也望着车帘。
然而车帘只是晃动,采采看到自家女郎神色羞窘不已,慢慢将灯移到了车帘上去。
“嗯。”窗外传来一字回应。
采采立刻竖眉看向楚姜,她却依旧咬着唇,神色未动。
嗯,嗯?采采疑惑不已,一个嗯字?一个嗯字就能打发了她家女郎?
于是她将灼人的灯直接递出了车外,“外面黑,方郎君拿着照路罢。”
车帘之外,方晏面色沉静,脚步稳健,伸手接灯,“多谢九娘。”
只是他伸手时,手背被火苗燎了好几下,楚姜透过那一点微扬的车帘,看到他手背红了一片。
“火燎着了。”她缓缓道。
方晏疾问:“可严重?”
“红了。”
“车中可有冷茶?”
采采忙去琴几下看了看,“有的。”
“可慢慢浇在患处,缓些疼痛。”
采采疑惑地望向楚姜,“患处,在车中?”
楚姜忍俊不禁,伏在采采肩上笑得花枝乱颤。
随着她的动作,杜衡的香气又飘至车外,绕在方晏的四周,她的笑声与这冷香一道蛊人,什么面色沉静,什么脚步稳健,全被他鼓擂似的心跳出卖了。
“方郎君,是您的手燎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