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开口说话,许衷便道:“孙押班今日刚回到东京?”
孙全彬默然颔首。
“押班征战辛苦……东京前有传言,道是押班战死疆场了。”
孙全彬侧过脸去,看见屋外的檐上,也结着白色飘带。
他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从面前两人的口中,听见不想听到之事。
可许衷却无意瞒他。如今情境,但说实话无妨。
“二娘的妹妹不幸亡故了,家中刚办完丧事。”
他淡淡地开口。
孙全彬转回头来,低声地问:“是三娘?”
“正是。”许衷点头,“难产而亡。”
孙全彬再次默然不语。
他低垂着眉眼,不看朝烟与许衷,只是看着面前的一杯茶。
像是并不关心,又像是在沉吟。
朝烟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自己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许衷轻柔地安抚着她,她却还是忍不住,颤着声音,开口说道:“孙押班,你认得我妹妹吗?”
“……”孙全彬不说话。
这是一个不需要答案的提问,在座之人各自心知肚明。
朝烟又问:“你知道我妹妹对你的心意吗?”
“……”
孙全彬还是闭口不言。
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个不会藏匿自己眼神的傻姑娘,在他说起西北风光之时,目光是那样热忱又崇仰。
比美酒更为醉人,比烟火更加响烈。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一贯的沉默令朝烟忽生了悲凉。
“孙全彬,你对云儿,可曾有过真心?”
孙全彬将面前的茶一口饮尽。
初雪覆上了门外的庭院,盆中的枯木毫无生机,只有素色的惨白。
寒风吹拂檐上飘带,又吹来邻院三两晚菊,翩翩然落地。
似是冻川之上开出了艳丽的花,不添美色,徒增凄凉。
“怎么会没有呢。”
他放下茶盏,无奈地苦笑。
“我本生于深渊之中,忽然得见天光。”
“岂会不动心。”
他想起多年前,在梧桐林之中,第一次碰到李朝云的那一天。
那是官家的金明池宴,他一身戎装无须近侍,游走在梧桐林里。
朝云就像一匹迷了途的小狼,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一通胡走,越走越深,走得绕晕了方向,怎么也走不出去。
他远远地见到了她,想要上前去看看。他想,东京的小娘子们生于富贵之乡,身侧总是不乏下人小厮,她一个人迷失在这种地方,怕是要哭作梨花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