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儿”
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大约二三十岁的妇人的声音,在呼唤她。明明没有叫她的名字,她却仿佛知道,妇人叫的就是她。
“宝儿……”妇人温和而慈爱,“母亲希望你一生顺遂无虞,不要受他人牵绊,做自己想做的事。”
母亲……
朝云一惊,母亲!
在说话的人,是她的母亲!
她在这滩池水之中挣扎起来,双腿乱蹬,想弄明白自己究竟在哪里。
可是脚蹬出去,却踢到了柔软的壁。
她紧紧地又闭上眼睛,猛然睁开,看见的,变成了自己的床帐。
天色已经大亮,熹光自窗外斜斜照进来,洒在床帐外她的绣鞋上。
朝云大口大口地喘气,知道方才自己被梦魇住了,可一睁眼,却忘记自己梦到了什么。
只记得,自己好像很想哭?
朝云随便梳洗了一番,搬着个凳子,坐到了院子里。
只有到了闲坐在院子里的时候,朝云才能最分明地感受出郑家与李家家底的差别。
李家,她的山光阁里的那棵树高高大大,除却没有叶子的冬日,一年三季都能给她提供阴凉。而院子里头又有躲风躲雨的长廊,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能坐在长廊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月。
而在郑家,这郑平的院子还算几个院子里比较大的。不说三进了,院子门进来,连个垂花门都没有,直愣愣对着大庭院,庭院又直愣愣对着正房和厢房。
给下人们住的后罩房也是拥挤不堪,几个女使一同挤在一间里头。
也不是郑家没有家财去翻修,只是郑家的官阶仅仅到此,不可逾矩。身为文臣,若是家里宅院修得太好,难免遭御史台弹劾,说是耽于享乐。
若是不当这个官,像许衷那样,家里只是做生意的,便可不顾官场顾忌,任意扩大屋舍。在马行街那种地段,也能修起偌大一个宅院。院子套着院子,好一副气派模样。
这里则不同,朝云想坐在庭院里面出会儿神,却连个阴凉的地方都找不着。
晨起的日头还斜着,朝云在庭院里看了一圈,没看到合适的地方,于是拿起了凳子,出了院子,坐到了院子的外墙边。
院墙不说有多高大,起码能遮住斜光,好让朝云不这么炎热。
雪满给她拿来小团扇,嘴中抱怨着:“厨房说,咱们院子的冰得按每日的分量去拿,不能多给一些了。”
朝云从前有夏日嚼冰的习惯,因李家自己有凿的深井,能够自己制干净的冰,不用去领皇城司给家家户户发的。要家底丰实的人家,才能供朝云这种嚼冰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