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送姐姐上了马车,王娘子目送他们离去。
“二娘在许家过得很好呢。”王娘子微笑。
大年三十夜,李家头一回没有了朝烟。
李莫惜并没有京城来过这个年,好在当初王娘子留在了汴京,一家人凑在一块儿守岁,还能把火炉围成一圈。
朝廷要打仗,旨意和银钱层层拨下去,凭空少了许多。御史台忙着弹劾这个、弹劾那个,都没有停下来的时候。李诀就连三十夜都是在公文之中度过的,连家门都没迈入。御史台没人不忙,二府八位亦然。
就连宫中的官家,也是天黑了才赶去的坤宁殿,和皇后匆匆一起吃了个饭,回到福宁殿处理政务去了。
朝云枯坐在火炉边,王娘子热切地同她说着话,只是朝云也打不起精神来回话。一来夜已深了,早就过了她平素睡觉的时辰,二来这几日忙碌,她每日都要去打听边关传来的消息。
王娘子在,屋子里倒还算热闹,至少像是在过年。朝云打着瞌睡,低下了脑袋,姜五娘轻轻拍醒她。迷迷糊糊之中,朝云把姜五娘当作了朝烟,呢喃了一声“姐姐”,然后靠着姜五娘又眯起了眼睛。
姜五娘叫了她几次,都没能全然把她叫醒,索性让她就这样靠着自己睡去了。
火炉烧得很旺,朝云睡着,面色愈来愈红。姜五娘叫女使去把窗户开开,凉风透进来,冷了自己和王娘子,却舒服了睡梦中的小云儿。
宫中的爆竹声传来,时有时无。
宝元二年便在阴沉沉的天中过去,这一年的最后一场雪终也没有下来,凝在天上是云,被风吹散去了。
姜五娘抱着朝云,伸手烤着火,抬眼看看窗外,似能听见风声。
王娘子也看向窗外,叹道:“一年过得真快。”
朝云再次睁眼时,已经躺在了山光阁的床上。
睡着时是宝元二年,醒来便到了康定元年。
因是改元之年,元旦的大朝会比寻常年份都盛大。开封府放了关扑,御街上又是好大一场热闹。若是朝烟在时,定会拉着朝云与姜五娘一道去看,去扑。可如今朝烟走了,姜五娘便落了单。
跑到山光阁来,好说歹说,才把朝云从床上骗了起来。
“若是来得及,我们再去长庆楼吃羊肉。”姜五娘坏坏地笑。
朝云总算答应,跟着姜五娘一道出门,上了御街。
州桥投西大街上,大大小小的关扑场都已经开门,关扑汉子们各个面带饥色,只等着进去扑他个昏天黑地,在这新年的头一天赢来福气。
小孩儿们结队乱闯在街巷里,追着货郎和小经纪们,想要买点玩具,却又掏不出来一个铜板子。去跟爹娘要钱,反倒吃了骂声。躺在地上大喊的有,抱着娘亲的腿痛哭的也有,更有顽劣的,直接抢了货郎的玩具去,满街地跑,窜进小巷里,货郎在后头喘着粗气大骂,说要去开封府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