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当年,青楼妓馆的行首们最爱唱的就是柳永。莺莺燕燕们绕于身前,浅唱着“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靡靡之音荡于耳际,那番“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的愁肠也在他心里百转千回。无人长亭送他,因最该送他那人,身上带着“不能踏出东京一步”的枷锁。
待他回来,一定待他回来。
朝烟醒来时,孟婆婆端来水盆要给她擦脸,告诉她:“大哥儿已经走了。”
朝烟瞪大了眼:“走了?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不来告诉我一声!”
说着,就有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哭了,低头看见眼泪啪啪掉在水盆里,孟婆婆赶紧叫秦桑再换盆水来。
“大哥儿便是怕姐儿哭,才不来同姐儿说的。罗江说,天还不亮,哥儿就出去了。”
秦桑端着新水过来了,一边走一边说:“我刚才碰到金钗了。金钗说,晴明阁里也在哭呢,说哥儿走得急。”
“晴明阁?”朝烟用手指揩去眼下的泪,有点惊讶,“我都不知道,五娘竟然也会哭。我没见过她哭呢。”
“哎呀,不是姜五娘。”
“不是五娘,那是哪个在哭?总不是女使、婆子们在哭吧?”
秦桑“啧”一声,看一眼孟婆婆,告诉朝烟:“是王娘子在哭呢。”
朝烟不可置信:“王娘子?她没跟着哥哥一起走?哥哥把她留下了?”
“嗯。郎君说,王娘子留在汴京,不跟他们去奉化了。”
李朝烟呆住。既伤心哥哥就这么走了,又难受哥哥不把王氏带在身边。王氏的性子她可不喜欢,有王氏在家里,三天两头得见着,多麻烦呀。原本在这个家里,她便是地位最高的女子。如是一来,她有了个长嫂。幸而之前王氏已经闹过一回要对牌的事,被哥哥驳斥了,想来不会再来讨。
“唉…哥哥总有他的打算的。”朝烟撇撇嘴。
既然王氏留在汴京了,朝烟就要带着朝云过去,算是和嫂嫂请个安。
秦桑说王氏正在哭呢,朝烟便想,今天就不去了,省得看她眼泪,索性过了几天再过去。
昨日和姜五娘从元夕灯会上买来的东西还乱糟糟地堆在外间,燕草过来问,哪些是要给朝云送去的,哪些是要放到架子上的,还有哪些该收进库房里。
朝烟便让燕草自己看着办,昨日一气儿买了两捧东西回来,她已经忘了究竟买了什么。姜五娘买的也都堆在她这里,因她比朝烟更加不惜物,买东西只是图花钱时的那刻欣喜,买过就算喜过,不用拿回自己那里去。尤其元夕灯会上买的都是摆设或玩具,她便全给了朝烟。
燕草做事,朝烟最放心了。叫她去安排那些东西,肯定会各归其所,不会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