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陈子夜心里都是有数的。
所以当刘桂雨跟她说,以后跟村委会交了底,也及时报了警,还是不断收到恐吓时,陈子夜心里也不是全然不难过,她坐在最外面,眼睛盯着茶面说,“你们还差多少?我真的没有什么钱……”
“我知道的,苦了你了,你一个半大的孩子能有多少钱呢……”刘桂雨确实没有诓她,边说边抹眼泪,骂了几声自己的娘家人,“我们已经把房子和田地都卖了一些,还差三十多万。”
“还差这么多……”
“嗯,这不算我们还欠着的。”
“……那我也没办法。”陈子夜低着头,没办法挤出一滴眼泪,想了很久才说,“我只有一万。”
“怎么那么少?!你平时不是吃住都在戏院里么?”刘桂山大声喊说,“这可是救命钱!你有就快点拿出来啊,你们这些唱戏的,不是一晚上打赏都得几十万!”
“……你当我是什么人。”陈子夜咬了下嘴唇,本不想跟他说话,但实在气不过,留下一句,“反正我就一万,您要,我就转给您,您不要,我也没办法。”
“我们还不清债,村里人也会找到你这里,你以为你跑得掉?”
说不怕这样的牵连和威胁,一定是假的。陈子夜闻声,整个人都在颤抖,她不想再跟这些人纠缠,“两万。”她心一横,语速极快,“就两万,多一毛钱我也没有了。”
刘桂雨急得直落泪,拉住她的手温柔小心地摸了摸,“那能不能再问你师父借一点……”
“不能——”
再好的杏仁干吃多了都会中毒,晒得再久也晒不干人心里的无知和贪婪。
陈子夜甩开她的手,沉着脸,绷着眼泪径直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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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余樵都没有说话,甚至互动后退半步,给她留足安全的空间。
陈子夜回到宿舍,观妙和沈时亦都不在,把刘桂雨拿给她的一袋冬枣放在桌上。
人还没走到床边,塑料袋哗啦一声,冬枣一颗一颗滚了一地。
像是一种倒计时催眠的鼓点,震得人头疼,陈子夜穿着衣服直接倒躺在床上,喉咙也开始干涩,她可能是生病了,她这样想,也有可能是太久没生病了,让她忘了家里还有一堆糟心事。
可能是碰到了家乡的冬枣。
连梦里也沾上了一些回不去的味道,桥边有人卖雪,蜻蜓笑话藕丝太长,外婆正在摘苦瓜。
她说那叫半生瓜,是半生皆苦的意思。
喉咙干哑要像是撕裂了一般,陈子夜在黑暗之中张开眼,无声地张了张嘴,像是在跟无力对峙。
静了片刻,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将近十一点。
梁季禾在四个小时前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招呼都不打一个?
陈子夜愣了愣,联想到傍晚院里遥远碰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