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男人熟悉的侧脸,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与意外。
男人也惊诧她居然知道岁雨寨,可命在她的手上,也只能实话实说:“我们散了。”
“为何散了?”阿箬又问。
男人道:“分赃不均,每次捉来的人都不够吃,人是我捉的,就该我多吃一点,凭什么那些没出力的却能分一碗?就因为这,吵嚷了几次,大家就都散了。”
“吃人……”阿箬的脑子一阵眩晕。她手中的力气越来越重,多年前的回忆再一次杀了她,她想起那个烧起篝火的夜晚,想起那一碗端到她面前的肉汤,想起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再见过的寒熄。
岁雨寨还是走上了吃人之路,也还是因为吃人而散。
阿箬心中愤恨,又有无法摆脱宿命的无力感,她的手不自觉用力,男人疼得大呼小叫,这一叫又让阿箬清醒。
她想都没想便用屠刀斩断了男人本就受伤的右臂,速度奇快,不算太锋利的屠刀切断了骨肉,鲜血喷涌而出。男人发出了痛苦的尖叫声,可他不论如何挣扎,都无法从阿箬的脚下挣脱出来。
阿箬就盯着他的伤口看,看那伤口不断地流血,看血染红了木屋的地面,看男人逐渐苍白着脸,濒死般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便是这个时候何时雨回来了。
他吓了一大跳,满地的血迹与被阿箬狠狠压在地面上的男人都让何时雨手脚发麻。他没敢往更坏的地方去想,木屋里没有屠刀,他不敢想若不是阿箬压制对方,此刻他回来看见流血的,必然是阿箬。
阿箬的脸上溅到了几滴血,在苍白的脸颊显得尤其诡异艳丽。
那双鹿眸有些失焦,空洞地望向何时雨,好像失血过多要死的人是她一样。
阿箬问:“阿哥,那是血吧?”
何时雨点头,他连忙亮阿箬拉起来,又踢了踢已然昏迷不醒的男人,心有余悸,第一时间便是夺走了阿箬手里的屠刀。
“是血……不是水。”
在何时雨拖拽着男人的时候,阿箬还讷讷地盯着那断节的手臂看,那里没再长出新肉,血也没有化作水迹,男人若今日死了,便就是死了。
阿箬这才像是劫后逢生,双腿一软地坐在了地上,她抬起双手,看向掌心指缝里还残留的鲜艳的红色,轻轻喘了几口气,便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她又落泪了,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难过,因为岁雨寨散了。
男人叫吴广寄,阿箬还记得他的名字,曾是他一把火点燃了寒熄的衣裳,将他烧完又剁碎了扔进铁锅里。
“是血,真的是血……不是水。”阿箬颤抖着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过往画面纷纷跃上眼前。大火中屠杀整个岁雨寨人后又再次重生,三百多人都拥有了不死不灭的身躯,那就像一场噩梦,一场在如今这个世界里,不再发生的噩梦。
阿箬的喉咙发出一声声沙哑的笑声,她已经很久没再出过远门,却在这一瞬朝外奔去。
何时雨正想挖个坑将吴广寄埋了,又见阿箬朝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