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桑的徒弟是跟着他最久的人,何桑没了,这所医馆也由他来管,他让顾风先去休息,他带着两个药童再收拾余下的残局。
男人又道:“等会儿我们都抓点儿排毒提神的药煎一副吃了,免得再出幻觉。”
顾风闻言,愣愣地朝男人看去。
男人与他解释了昨夜所见,他们也渐渐相信后来看到的都是中毒产生的幻觉,也唯有此可以解释为何天亮后,满屋找不到何桑。他们也奇怪,即便何桑被火烧死了,也该留有一副骨头才是,可再看那几百年的槐树都烧得一丝不剩,何桑的骨头大约也化作灰烬,成了这满地的黑。
顾风没回答,他也没喝药,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手推搡何桑时触碰的感受,也记得早间芸娘被他们带走时脖子上还有深深的掐痕,那不是一场幻觉,是真实发生的事。
因为他也曾亲眼见过阿箬与寒熄将昏迷不醒的苏老爷悬在半空中,领着他一路飘到了东陌城外。
他们即相信何桑可以长命百岁,可以起死回生,又不愿在他真正的死亡方式上,沾染半点怪力乱神。
苏妍还在病着,苏老爷暂且离不开,听他们提起昨夜大火烧着了药库惹得众人中毒之事,便带着苏妍躲在了屋子里没再出来。
医馆里三个人一并动手收拾,的确比顾风一个人做的要快,顾风的双手布满了黑色,正愣愣地望着那忙碌的三个人,何桑的死,只够他们在回过味来时流几滴眼泪。他站久了便觉得累,转身走出医馆,看见满街道上的白色,再回头瞧着医馆里的狼藉,仅一扇门便似两个世界。
昨夜的大火并未殃及周围,甚至没烧到医馆门外。
顾风走了两步,双脚深深地踩在了雪地里,他的目光落在一处,愣了愣。
其实也不是没烧到门外,至少医馆门前挂着的这两盏灯笼也被火烧光了,仅剩下金属焊成的框架和一些斑驳的残布。
听人说,医馆门前的这两盏灯笼是何桑亲自挂上去的,他在东陌城多久,这灯笼便有多少年了,在他死的这一天,灯笼也随之消亡。
风一吹,灯笼的骨架滚了几圈,露出一小半被大雪浸湿又没完全烧光的布料来,依稀可见上面一条垂柳,与一只轻盈的蝴蝶,就在那两块没烧焦的布料后方,落了几个蝇头小字。
顾风弯腰去看,左为“时雨”,右为“阿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