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宣蕴之坐在马车里,何时雨则骑马护在一旁,他瞧见宣蕴之掀开小窗布帘几回,每回都与他对上了视线。
他以为宣蕴之有话要说,凑过前去弯下腰,却听见她低声询问了句:“何时雨,我们算不算生死之交了?”
何时雨微怔,宣蕴之露出一抹娇俏的笑来,与她往日极为不符,她怕被人瞧见损了威严,便立刻收敛笑容,正襟危坐地放下了布帘。
那句“何时雨,我们算不算生死之交了?”却在何时雨的耳畔心间回荡许久,让他埋藏于心中不敢表露的情谊,悄悄冒了个头,甚至被宣蕴之敏锐地捕捉。
回到宣家后,宣蕴之给了何时雨许多书,都与植林有关,她要何时雨背下来,七日后抽查。
看了书,又带他认植,她教何时雨如何分辨土壤的湿度,教他辨别昆虫,教他时节,甚至教他从每日清晨花叶上的露珠来分辨气候。
宣蕴之没有藏私,所有她会的,她都教给了何时雨,那段时间就连吴伯看何时雨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审视,后来下人们有人传,宣蕴之是看中了何时雨,要他当上门女婿了。
谣言越传越离谱,何时雨怕影响了宣蕴之的名声,后来几回宣蕴之来到山林间,他便避开了对方,三回一躲,宣蕴之主动找上门来了。
宣蕴之问他:“不是生死之交吗?何故刻意躲我?”
何时雨道:“我怕他们误会。”
“若不是误会呢?”宣蕴之也不似她说话时那般有勇气,她将下唇咬红,紧张得双手握拳,轻声道了句:“传言也非空穴来风。”
何时雨心中惊喜,他牟然抬头看向宣蕴之,立刻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笑容已经扬起,又克制地收敛,连同妄念一并被他生生压下。
他不老、不死、不灭,不人不鬼也算不得妖,如何配得上宣蕴之?他有欲无精,甚至不能与宣蕴之生儿育女,更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断了宣家的将来。
那一次交谈,何时雨全当自己没听懂,宣蕴之眼神失落,也不再提起。
宣蕴之重新与他保持距离,如此过了两个月,过了年关她便生了一场病,恰好那时有一批梧桐苗需宣蕴之亲自把关,她重新找上了何时雨。她教了何时雨许多,梧桐苗的采买也由他负责。
何时雨离了湘水镇,出去一个月归来,宣蕴之的病也好转了,她看着何时雨买回来的几车梧桐苗愣了许久,再抬眸朝他看去,吴伯在一旁要说话,宣蕴之却笑道:“辛苦了。”
梧桐苗种下,半年后长成了一片半人高的红枫,足足两山头的红枫里,仅有最开始何时雨验货时带回来的十几株梧桐。
他瞧秋风吹红叶,何时雨自知惹了大麻烦,他找到宣蕴之,脸色苍白,焦急地不知如何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