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跪在大案前,一上一下,是父子是君臣,殿内的气氛格外肃穆。永琪从小到大很少闯祸,也不会因为功课不好被父亲责备,其他兄弟甚至会挨打,他连阿玛大声责备他都是少有的事,低头跪这么久,连皇帝都觉得不自在,冷冷地说了声:“把头抬起来。”
永琪稍犹豫,缓缓抬起头,他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仔细看父亲了,入目熟悉的面容,仿佛忽然之间有了陌生感,他那无所不能伟岸英明的皇阿玛,似乎有些老了。天命之年的人,看似比常人保养得好,可是家国天下,今日要心系边疆是否安稳,明日要担心今秋百姓能否有收成,他的眉头很少有松开的时候,他的辛苦和沧桑不在鬓边的白发里,都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无论天下人如何评价这一代帝王,在永琪心里,他始终崇拜着自己的父亲,也向往着有一天,能成为比父亲更英明的君王。
“朕对你,从没有不放心的事。”弘历起身来,绕过桌案,将他最优秀的儿子亲手搀扶起来,上下打量他结实高大的身材,和那故作坚强的却掩不住透出稚气的脸,无奈地笑着,“所以你就有恃无恐,带着女人闯进禁宫来威胁朕?”
永琪一慌张,又要跪下去,被父亲呵斥:“不要动不动下跪磕头,难道你是后悔做出这样的事,后悔你对那青雀的许诺?”
“儿臣不后悔。”永琪正色道,“儿臣绝不会后悔。”
“将来呢,青雀若不能生养,你就不会有嫡子。”皇帝道,“自然阿玛也好,你的皇爷爷太祖父也好,本都不是嫡出皇子,都是皇子皇孙,嫡庶本无差别。但你要知道,也许将来有一天,这就会成为牵绊你的事,即便你不后悔,青雀呢?对于一个爱你的女人而言,你对她付出的一切,也正是她愿意为你付出的一切。”
永琪没想到,父亲是要对他说这些话,父亲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懂,是不反对也很可能会促成自己和青雀的事,但利弊和利益都摆在眼前,父亲是要他自己来选择自己的人生。
“你不必来跪着求朕,皇阿玛没道理阻拦你和喜欢的女人在一起,可你额娘不容易,你心里一定也曾怨朕没有好好待你额娘。”弘历直白的话,让永琪很不安,可他依旧说,“朕的确亏待了你额娘,但她比谁都自立自强不是吗,为你为她自己都挣出一片天地,你额娘是好女人好母亲。”
“皇阿玛,额娘若听见这些话。”永琪眼中微微湿润。
“堂堂男子汉,动不动就红眼圈,算什么东西。”弘历却踹了儿子一脚,笑骂,“去吧,只要你额娘点头,不论你们做出什么决定,朕都会答应。你最好有心理准备,不论是你额娘还是朕,都不能允许你无嗣。青雀若不能生养,必然要有侧室,除非你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