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本就是皇帝最在乎的皇子,何况如今又失去了永璐,他亲自扒开了儿子的衣裳看,看到肚皮上一大片水泡,将太医找来仔仔细细地查看,确定没有伤了脏腑,皇帝才舒口气,但又骂道:“混账东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伤成这样,伤了就要吭声,你硬撑着若是引出其他毛病,朕如何向你额娘交代?”
这样的话,都是拳拳父爱,永琪心里很受用,他到底还年轻,对父母之爱还会有向往,可是一想到三阿哥正遭遇病痛折磨,少年郎屈膝道:“皇阿玛,您能去看看三阿哥吗,儿子昨日到三阿哥府上探望,三哥他很不好。”
弘历膝下皇子不少,可出类拔萃的不多,永琪文武双全性情温和,从小就让他喜欢。然而做皇帝能有几分父爱,弘历无暇顾及每一个孩子,甚至常常忘记他们的存在,可他不能把这样的情绪表露在儿子跟前,红颜一直劝他能做多少是多少,他在乎永琪,此刻儿子这么说,皇帝立时便答应:“你今日就歇在韶景轩,没听太医说可能会感染发烧吗?明日若伤口稳定,朕便与你同去永璋府里。”
这一天,皇帝没有招幸后宫妃嫔,只带了五阿哥歇息在韶景轩。韶景轩是如同紫禁城里养心殿一般的存在,皇帝公然带着一个皇子住在那里,其背后的意义值得大臣们探讨好几天,而愉妃也难掩内心的激动,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争气。
为了五阿哥的事,太后把愉妃找去问话,也提起永琪今天住在韶景轩的事,可老太太却问愉妃:“魏氏这一胎若是个皇子,失去过一个,对她对皇帝的意义就更不一样,你就甘心永琪将来被人取代?”
太后早已白发苍苍,但靠人参何首乌养着,一头银丝依旧丰润光泽,又不知用了多少珍珠燕窝滋养肌肤,这把年纪那皮肤瞧着仿佛比愉妃还强些,而愉妃本就没有出色的美貌,到了天命之年也不敢再涂脂抹粉打扮得亮眼,若非愉妃还有乌发撑着几分年轻,她们之间仿佛也没有太多差别了。
既是如此,愉妃不能白白让岁月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这些年冷眼旁观的,亲身经历的,她若再不能有沉稳的心思,而被太后一挑唆就动摇,就实在白长了这一把年纪,她微微一笑道:“永琪长大了,是皇上的臣子了,将来的路要他自己走,臣妾再没有什么责任,到这把年纪,该享受皇上和您的恩惠,安安乐乐过日子了。”
太后心里念一声“出息”,面上不动声色,正好忻嫔前来禀告纯惠皇贵妃的事,一一向太后和愉妃解释着,愉妃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了半天,临走时只是笑:“辛苦你了,之后歇几日吧,我瞧瞧还有什么事能麻烦你。”
愉妃离去,疲惫的忻嫔站在底下,巴不得太后立刻也放她走,可太后却让华嬷嬷拿来几包药材,吩咐她:“令贵妃三十多了还能挺着肚子,你这么年轻就不打算了,会做事有什么用,将来落得和愉妃一样?还是要紧生个皇阿哥出来,怎么连这种事都要我来为你操心。”
忻嫔累得身子打晃,从华嬷嬷手里接过药材,还要谢恩,走出凝春堂时,她腿下一软坐了下去,眼前挥不去纯惠皇贵妃的遗容,她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这个传说中的女人,会是这样的情形。干瘦的没了模样的女人,她想象不出曾经的苏氏是如何讨得皇帝喜欢,还生下那么多孩子。
慧云搀扶她起身,忻嫔抓着慧云的胳膊,很轻声怨念着:“为什么一切都和我想象得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