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在红颜的央求下,十四阿哥的满月和百日皆不准备庆贺,延禧宫里没有要皇帝操心的事,他便将朝务之外的时间,都用来周全翊坤宫两个孩子的身后事,给足了中宫体面,给足了那拉氏一族想要的哀荣,八月中秋亦不庆贺。虽非大丧持服那样庄重肃穆,但也直到九月里,两个孩子故世四十九日后,宫里才重新热闹起来。
可九月末寒潮忽至,让人猝不及防,京城上下许多人都感染风寒,几乎成时疫之状,内宫中怡嫔、揆常在等宫嫔未能幸免,竟先后在初冬之时故去,从七月中宫失子到如今,宫里仿佛挥不去的晦气,这一次连带着京中老百姓都受牵连。本是与民同乐的大好丰足时节,到底萧条了。
然而翊坤宫中,皇后只有在十二阿哥问起弟弟妹妹的事时,她才会略有几分悲伤,平日里对于失去那两个孩子,仅有的遗憾是再也不能陪着清儿玩耍,在她眼里,那两个孩子是清儿的玩伴,至于骨肉之情,皇后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做才看起来像那么回事。老天把清儿给她留下,已是最大的恩赐,这一回京城爆发寒症,她也是小心翼翼守着十二阿哥,宫里谁死谁生都和她不相干。
直到这一日,红颜与愉妃来请示怡嫔的身后事,皇后才晓得死了一个妃嫔,只淡淡地说:“怡嫔是潜邸旧人,自与旁人不同,酌情隆重身后事,也应当应分。但皇上既无明确旨意,太后也无恩旨,你们要拿捏分寸,自己不要惹了麻烦,也别给故去的人招来非议。”
这番话,倒是说的冷静客观,但也等于什么都没说,红颜和愉妃退出来时,彼此无奈地一笑,她们看着办便是了。但此刻,恰有内侍引着皇后的家人进宫来请安,纳布尔与夫人、长媳在翊坤宫门前与两位娘娘相遇,纷纷行下大礼,愉妃客气道:“大人快免礼,娘娘怕是久候了。”
但他们到底等二位娘娘离开后,才要往宫门里去,花荣前来相迎,见老爷盯着远去的人看,她问:“您看什么呢?”
纳布尔冷冷道:“在看那令妃娘娘,往日都不曾有机会仔细端详,方才留心看了几眼,果真是满身福气的人,那面相气质都与众不同。”
花荣道:“令妃娘娘是好性儿的人,有她在,皇后娘娘才能安心放下六宫的事,一心一意照顾十二阿哥。”
纳布尔摇头:“你们就不怕皇后娘娘放下了,再也拿不回来?”他眼神一转,问花荣,“听闻太后对令妃诸多不满,宫里传说十四阿哥是灾星?”
花荣唬得连连摆手:“皇上很喜欢小阿哥,大人说这话可使不得。”
纳布尔蹙眉道:“皇上喜欢庶出子做什么?”而他心里有更沉重的事,便是如今虽依赖皇后家门荣耀,但族中子弟都渐渐疏远朝堂核心权力,不过是个空壳子,来日倘若要做什么大事,竟都使不上力。他眼中露出阴狠之色,幽幽一笑,撂下花荣往门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