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皇帝临幸宫女,本是稀松平常的事,这宫里除了长辈,所有的女人都是皇帝的,再卑微的宫女们年满出宫之前,都是皇帝的人,皇帝可能一辈子没见过她们,但每一个人都要以此约束自己。男尊女卑本就是世间最不公平的事,而深宫里,早已无情冷酷得与尊卑无关了。
翌日一早,皇帝如旧上朝,也是这一日京城初雪,红颜没想到自己出月子处理的头一桩事,就是皇帝临幸了宫女,还是承乾宫忻嫔身边的人。
太后已经把忻嫔和那宫女召去宁寿宫,虽然太后不理六宫之事多年,但她毕竟是最威严尊贵的存在,想要过问一两句,谁又能与她计较,红颜这边早已见怪不怪,愉妃早早来等她同行,正站在屋檐底下披风衣,吴总管手下的徒弟来,向二位娘娘禀告道:“皇上说,昨夜的事他自己是清楚的,那宫女姓钮祜禄氏,生得漂亮性情温柔,十分讨喜。皇上说封了兰答应,就放在承乾宫和忻嫔作伴,她们原是主仆,如此也更亲昵热络些。”
红颜看了眼愉妃,两人往宁寿宫去,愉妃在路上说:“不知道太后是喜是怒,她如今上赶着往皇上身边放人,说不定一眼相中那兰答应,从此弃了忻嫔不顾。”
二人到了宁寿宫,忻嫔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太后身边,不知发呆想什么,见她们来了,才醒过神上前来行礼,红颜和愉妃皆不见那宫女,太后先发话说:“皇上已经派人来说,将钮祜禄氏封为兰答应,这不必惊动太多人,先摆在那个位置,后头的规矩礼节慢慢做便是了。”
宫女暖床侍寝,大多在官女子位,红颜曾经亦如此,好些官女子在内宫默默老去,还要靠劳作来得到足以温饱的生活。同是女人,红颜只是比大部分幸运了一些,对于此,可从没觉得皇帝有道理,甚至会厌恶生气。也许弘历比历代帝王强一些的是,做了他的女人,日子多少能好过一些。而这个钮祜禄氏直接成为皇帝身边有名分的女人,在别人眼里,必定是有前途的。
说话间,被打扮一新的兰答应跟着华嬷嬷来了,瞧着和忻嫔差不多的年纪,虽说也是个漂亮的人儿,往红颜忻嫔这般姿色前一站,就什么也算不上了。不知皇帝看重她什么,要说温柔性情,难道忻嫔不够温柔吗?
“臣妾钮祜禄氏,拜见令妃娘娘、愉妃娘娘。”那兰答应,没有半点害怕惶恐,盈盈拜倒满面笑容,仿佛这是该她的事,不过早一些晚一些。
红颜和愉妃都没说什么,太后却是对兰答应很喜欢,不知是不是因为都姓钮祜禄氏,哪怕不同宗,也比常人来的亲昵些,那小答应身份低微,尚不成气候,可在这宁寿宫里,好像已经取代了忻嫔的地位。
不久后各自散去,舒妃带着孩子来延禧宫待着,她照顾孩子,看红颜重新为了六宫大小事忙碌,好容易把各宫炭例清算好,她回来时见舒妃坐在床上,十一阿哥、福康安还有小七,仨孩子一排睡着,她坐在一旁满眼慈爱,红颜温柔地说:“最有福气的,还是姐姐吧。”
舒妃心中一软,笑道:“是啊,也许十阿哥和我真的没有缘分,到人间做一场功德便要回去的。眼门前这些孩子,叫人喜欢得爱也爱不过来,又是另一种缘分呢。”
眼瞧着今早宫里又多了个兰答应,红颜更珍惜这姐妹情,她知道舒妃和自己没有半点利益冲突,所以从前什么样儿如今还是什么样儿,可愉妃就不同了。红颜知道愉妃姐姐好心肠,对她们也是掏心掏肺的相待,可“利益”二字到底横在了她们中间,她不想把愉妃推开,不想辜负了十几年同甘共苦的情分,待时机成熟,她必然要和愉妃姐姐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