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时,他一身热汗走进清凉的凝春堂,瞧见颖贵人迎在门前,娇媚的脸蛋儿笑得那样热切殷勤,娇滴滴一声:“皇上万福。”风情万种,皇帝微微皱了眉,没说什么,便往母亲跟前去。
到了太后跟前,太后让嬷嬷给皇帝擦汗,正好颖贵人跟进来,便从华嬷嬷手里接过帕子,上前要为皇帝擦拭,弘历却一手挡开她道:“皇额娘面前,怎能如此不稳重,你不过是个贵人,昔日大行皇后都不曾如此。”
颖贵人惊得花容失色,幸而帕子捏得紧没落下,更是缠在指间越缠越紧,泪珠子含在眼眶里打转。
皇帝却不在乎,与太后说些家常话,可太后似乎觉得皇帝这样,是反不给她面子,想想颖贵人什么身份,她敢在太后面前对皇帝亲热,显然是得到了肯许,弘历这几句训斥的话,不啻是在让母亲难堪。老太太脸上的气色就不好看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儿子说着话,忽然冷冰冰地插出一句:“皇后久居接秀山房,那里僻静清幽原是好地方,可她如今到底是中宫之尊,皇上不能太冷落,怎能叫旁人生出什么冷宫软禁的闲话,若是传出去,皇后将来如何母仪天下?”
弘历沉色道:“皇额娘教训的是。”
太后道:“叫我说,还是圆明园太大规矩太宽松,不如搬回紫禁城吧,东西六宫条条框框,谁也不会没规矩了。”她甚至道,“延禧宫边上的景仁宫挨着我近些,颖贵人活泼懂事,我很喜欢,让她住在那里。”
弘历却不动声色地应道:“皇后早有准备,颖贵人身份低微,不宜独居东西六宫,越是回了紫禁城,越发要守规矩才是,额娘才说的不是?”
皇太后没想到自己给自己挖了坑,不能对着儿子发脾气,便将一腔不满冲着颖贵人来,皇帝走后她便冷下脸道:“皇帝好好地来一回,你狐媚什么劲儿,你瞧瞧宫里哪一个人像你这样的,站也不好好站,说话拿腔捏调,他如何能喜欢你?”
颖贵人胸口被堵得严严实实,泪珠子不听使唤地落下来,激怒太后:“你哭什么,没有本事就只会哭,走吧,见了你便心烦。”
“臣、臣妾告退……”小贵人抹了一把眼泪,慌慌张张地跑了,华嬷嬷瞧着叹气,来劝张嘴别动气,更是道,“颖贵人刚才是做得过了点,丝毫没领会您的好意,不过反过来看咱们万岁爷,真真是越发成熟稳重,主子您就放心吧。”
太后依旧愁眉不展,半晌吩咐华嬷嬷:“那苏图府上近日怎么不来请安了,你派人去问问,那小女孩儿教得怎么样了,颖贵人扶不上墙,总有人扶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