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贵妃眉头紧蹙,恨道:“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不就是算计那点事?”
“我既然指望小阿哥将来能善待他的兄长,我怎么能不算计?小阿哥病到如今,皇上来瞧过一眼吗,今晚又是谁有本事为你请来太医?难道我们将来都要指望那一位赏口饭吃?”纯贵妃露骨地说着,“小阿哥,还能活多久?”
这一问,直叫嘉贵妃肝肠寸断,回眸看了眼卧榻上娇小的孩子,他才那么一丁点儿大,还没见过这人世的美好,还没享受他身为皇子的福气,就承受着病痛且随时会离去,可孩子的父亲在哪儿呢,皇帝怎么就那么无情冷漠呢?
“去别处说。”嘉贵妃跨出门槛,冷冷道,“有什么话,今晚就说个明白。”
纯贵妃身后,抱琴打着灯笼,她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秋雨,那一脸的无奈和自己往日里一模一样,她们对视了一眼就匆匆互相避开,谁又愿意让别人看出自己对于主子的不满呢。
这一晚,皇帝在韶景轩坐立不安,凝春堂与平湖秋月也通宵亮着灯,天地一家春里舒妃哄着佛儿入睡,她时不时到门前徘徊,却见前头皇贵妃的院落早早就熄了灯,舒妃好奇让春梅过去瞧了一眼,果然皇贵妃早就睡了,敢情公主生不生好不好和她没半点关系。
舒妃啧啧:“听闻公主很不满意皇上急于表白立继室的心思,皇上把和敬视若珍宝,她这个继母可不好当了。”
公主府里,富察家几位夫人也连夜赶来,大夫人进去看过后出来也是满面愁容,如茵问红颜为何不进去陪着,红颜忧心道:“往后的人生,和敬终究要自己去面对,我们能护着她可不能随时陪着她,额驸才是她一辈子要依靠的人。我不想和敬变成像皇后娘娘那样,到后来是梦是醒都分不清,她这样忧愁下去,早晚要步皇后的后尘。”
曾经活泼开朗,有男儿英气的公主,如今终日以泪洗面,生死关头还是念着母亲,实在可怜。可同情怜悯不能改变什么,红颜更希望和敬能振作起来,她对如茵说:“她若是能振作起来,就算恨我也值得了。”
院子里里外外站满了人,却安静得听不见一点动静,唯一有的声音都是从产房里传来的,公主那痛苦的呻吟,让人听得直打颤,红颜见大夫人双手合十握着手里一串佛珠念念有词,她下意识地摸到自己手脖子上那串青金石,可还没来得及许什么愿望,里头就听见和敬一声痛呼,随即门内鸦雀无声。
众人定定地看着屋子里的灯火,忽然有婴儿啼哭穿破夜空,也震醒了众人凝固的魂魄,只听得“生了生了”,红颜和如茵闯进门里来,里头忙忙碌碌,透过往来的人之间看到床榻上虚弱的小妇人,额驸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去汗水,另一只手与和敬十指交缠紧紧地握在一起。如茵先绷不住了,哽咽道:“可怜皇后娘娘看不到了……”
婴儿被清理好裹了襁褓,小心翼翼地送到公主床边,有嬷嬷上前来向令妃行礼,恭喜道:“公主生了小阿哥,母子平安。”
红颜不知不觉也落下泪来,此刻床榻上正小心翼翼呵护着自己的孩子的和敬,真的是当年长春宫里那可爱活泼的小公主吗,那个骄傲又懂事的孩子,让她为额娘画最美的妆容,不要她的额娘被旁人轻视;在溪水里和自己玩得浑身湿透,被皇帝训斥了还撒娇,被抱着去换衣裳……她们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美好回忆,从今往后和敬也是母亲了,她会有更美好的人生,可是她最在乎的那个人,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