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着话,馄饨也吃完了,七姜奉上干净的手帕,说是全新的,没有人用过,更不是姑娘家使的,原是她为展怀迁备着。
皇帝笑道:“你请朕来吃馄饨,难道不是为朕备着的?”
七姜莞尔一笑,带着几分怯意道:“皇上,您会担心帕子上抹了蒙.汗药吗?”
“小孩子家家,都想些什么?”皇帝却爽快地接过帕子,轻拭嘴角后,目光便望去远方。
这清清冷冷的长街,少了闲逛的百姓,能看到很远很远,看到没有灯火的黑暗之处。
“说吧,有什么事?”皇帝道,“托你的福,朕偷得几分闲,可朝廷还有许多的事,朕可没心思陪你这小娘子过家家。”
“皇上,咱们把夜市撤了如何,永永远远地撤了。皇城乃庄严之地,门前铺一条夜市,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很不成体统。”七姜说,“京城里逢年过节,总有热闹的集市,那些摊主生意人们,来去自由,每一场集都是新鲜的热闹的,您看这里,过节时虽也热闹,可一年里能有几天,平日里便这般冷冷清清、死气沉沉。”
皇帝看向七姜,问道:“听说你在念书?”
七姜垂首应答:“妾身随母亲念书,才刚认得几个字。”
皇帝说:“怪不得,透着一股子小孩儿刚会说话,学着大人语气的稚嫩和天真。”
天真二字,戳着七姜的胆怯,但她冷静下来,镇定地说:“皇上,馄饨摊主的女婿在南边发迹,盼着接二老去安度晚年,可早些时候为了养家糊口才来夜市设摊,稀里糊涂签下契约,如今走不得逃不得,冰霜雨雪都要来,不知哪一天病倒了,再病死了,可就来不及去女儿女婿身边享福了。”
皇帝看向那摊主,淡淡地说:“那就让他走,朕恩准了。”
七姜道:“何止摊主一人,您从街头问到街尾,十家里必有九家想走,不愿走的那一家,可能是刚被骗来的。”
“骗?”
“衙门办事,自然是朝廷授意,皇上,朝廷怎么能骗百姓呢?”
这条夜市的来龙去脉和规矩,皇帝比谁都清楚,只是头一回有人这么直白地对他说“骗”。
可不是骗吗,先帝为了这条街的“兴旺”,就差拉来几个戏班子,扮上摆摊的逛街的,哪怕做戏,也要生生世世的做下去。
“这是先帝留下的夜市,是先帝留下的长明灯。”皇帝苦笑,“你这小娘子,不知天高地厚,展敬忠不好好教导你,还放你出来胡闹。”
七姜没起身也不告罪,就稳稳坐着,和皇帝平起平坐,话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机会只这一次,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