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希觉坐起身子,转过桌上的咖啡杯,“抱歉,我今天只有一个小时,稍后还要和我太太吃午饭,我只想知道怎么能让他没那么难受,其他的事情下次可以再谈。”
咨询师看眼墙上的表,无奈地说:“程先生,你不要觉得心理疾病很简单,曾经在你这张位子坐过一个人,看上去年轻漂亮,没有任何的心理疾病困扰,但当周围完全安静下来,没有任何声音的时候,他会难以自控地发抖,你看背后那面墙。”
“他用脑袋撞墙,撞的墙上都是血,我倒杯水回来可吓我一跳。”
程希觉不经意地问:“为什么?”
“刚和你说的重度PTSD。”
机构不会透露病人的身份信息,但会用病例举例让咨询者祛除病耻感。咨询师回想起曾经那个少年,模样标志到一见难忘,第一次来咨询的时候眼里藏着希望的光彩,眼神清透明亮,直到一次一次地脱敏治疗,几年时间耗光他身上鲜活的生命力,最后一次咨询已经是一年之前的事情了。
咨询师惋惜地叹口气,于心不忍地说:“他在一间安静的房间关了三个月的禁闭,期间没有和任何人交流过,我不知道他得罪了什么人,居然能想出这种办法来摧毁他的精神,我的这位病人意志坚定,疼痛和责打都不会让他屈服,他是学音乐的,痛苦的来源反倒会给他创作的灵感,能摧毁艺术家的是——虚无。”
程希觉稍怔,“学音乐的?”
咨询师点头,“艺术家很容易患上心理疾病,我这里有很多的病患都是艺术家。”
程希觉偏过头,静静地看着咨询师,不再打断他。
咨询师长长地叹气,“房间里没有窗户,没有钟表,除了一张床和洗手间之外,没有任何可以消遣时间的东西,一开始他很镇定,一格一格数墙上的砖,数碗里的米粒,拧开水龙头数水滴的声音,把着手腕数自己的脉搏,但当这些事情都做到腻烦之后,孤独的窒息开始淹没他。”
程希觉漫不经心地问:“后来他疯了?”
“没有。”咨询师坚定地摇头,闭上眼睛回忆着当时的事情,“他意识到这样下去会让他陷入病态的疯狂里,所以他开始在脑海里弹奏音乐,所有他学过的乐曲,直到弹了成千上百遍之后,他自己创作音乐,美妙动人的音符陪伴他度过了那些日子,将他从孤寂的溺海里拉了出来,他才没有精神崩溃变成疯子。”
程希觉端起桌上咖啡抿一口,慢条斯理说:“音乐拯救了他,但也毁了他。”
咨询师苦涩地笑一下,“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他只要接触音乐弹奏和创作相关的事情就会回想起曾经的经历,陷入到极度的恐惧里,或者独自处在很安静的地方,他需要戴上耳机,不能听不见任何声音。”
程希觉侧过头瞥一眼绿色的墙壁,无法想象有人因为独处在安静的环境中,会用脑袋撞墙来缓解痛苦。
咨询师瞧着粉饰过的墙壁,半晌伤感地说:“我当时建议他脱敏,将最害怕的事情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他已经很久没来过了,希望他一切都好。”
“所以说,程先生,您的这位“朋友”有病一定要治啊。”
咨询师盯着程希觉的脸,别有深意地说。
程希觉轻哧,还说不明白了。
*
引力公司的茶水间。
“老大,你今天怎么喝上牛奶了?”
唐歌端着两杯牛奶,脚尖踢开凳子坐在顾渐身旁。
顾渐手抄在宽松黑色运动外套里,衣领处翻出一截雪白的T恤,定型喷雾把头发向后梳理整齐,露出整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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