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过,邢慕铮宣布开宴。丝竹声起,与院中点燃的鞭炮声遥相呼应,热闹非凡。厨房源源不断送来珍馐佳肴,鸡鸭肉鱼应有尽有,每上来一道精致菜肴,邢平淳就发出一声惊呼,惹来一堂大笑。李清泉笑道:“丑儿,这饭菜倒还是不错的,可惜不在玉州,要是咱们回了玉州,这年可就过得十全十美了。”
邢平淳道:“清泉叔,你这话不对,我娘说了,只要与家里人在一块儿,到哪都是年,今儿咱们这一大家子人都聚在一处过年,已是最好不过了。”
众人笑和邢平淳的话,邢慕铮看向钱娇娘,钱娇娘凝视邢平淳但笑不语。
有人便有家,有家便有年,有了家人才知道春夏秋冬日夜更替。邢慕铮也懂了。
曹夫人暗暗打量邢平淳,他虽是曹先生的关门弟子,曹夫人却还不曾亲眼见过,只听说此子与其他人不同,丈夫教导也不同往常。今日一见过果然不假,曹先生先前教导弟子,最讲礼字,似邢平淳人前这般咋乎雀跃是绝不能够的。曹先生曾私下与夫人讲过,邢平淳最难得一颗至纯至真之心,若用世俗规矩禁锢了他,便是他的罪过了。然而曹夫人更为吃惊的是邢平淳在其父邢慕铮面前丝毫不见畏色,邢慕铮对其子也宽容非常,实属难得。
丁张很有作为,便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彰州,他也从当地寻来一群清倌唱和跳舞,叫宴席好不热闹。烟萝雨萝也弹唱几首助兴,周姥姥头回见这明琥双株开口幽扬而唱,赞不绝口。席座中更有许多单身男儿竞相叫好,只求烟雨丽株多瞅他们一眼,只是美人无情,雨萝唱完便回了屏风后,烟萝来到钱娇娘身后与碎儿换班伺候。周姥姥不禁丛偷看邢慕铮,她原以为这两位美人是大老爷的妾室,今日才知她们并未被收房。邢大老爷的后院居然只有娇娘一人。周姥姥这就想不明白了,这般的好家世好人家,娇娘为何要逃?
酒过三巡,邢平淳与邢慕铮和钱娇娘磕头,钱娇娘给了他一个绣平安的荷包压岁,里头有邢慕铮给的金如意。邢平淳乐呵呵地将荷包塞进怀里,还拍了一拍。
丁张阿大率众与定西侯夫妻二人磕头,钱娇娘发了赏赐,每个仆从都有一个荷包,里头最少有三只小银鱼!碎儿在宫里时,她身为一等宫女得到的也不过一只银鱼等重的一只银如意,如今侯夫人大笔一挥,她竟就有五个小银鱼,先前还有一套新衣裳!碎儿红绢等婢全都抱着荷包喜气洋洋,再次磕头谢过两位主子。周姥姥曹先生赵瑶茜等人都有年礼,略过不表。
邢慕铮不知钱娇娘赏了多少,他也不问。待手下都来敬过一轮,曹先生称醉与夫人先退,邢慕铮在底下勾了勾钱娇娘的手指,对她使了个眼色。他先行离席,钱娇娘以为他有什么事儿交待,也放下筷子跟了出去。邢慕铮站在后门的檐下,身披褚色暗纹大氅,仰头望着天上银月,负手而立。钱娇娘站定,没有出声。邢慕铮却听见了脚步声,他转头看向钱娇娘,叫她稍等片刻。邢慕铮进了一旁夹间,出来时臂上搭着她的披风,他展开为她披上。钱娇娘不明所以,抬眼看他。邢慕铮道:“咱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