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姥姥怕钱娇娘更惹朱老爹生气,将这事变得更无法挽回。若是她家翠莲被休弃了,以后可怎么活呀!周姥姥连忙好声好气道:“亲家,孩子嘴是快了些,是我没教导好,您看您提出来了,叫她改便是了,这些都是些小事儿!戏文上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姑爷和翠莲能结成恩爱夫妻也不容易,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朱老娘一直没说话,只是狐疑地注视后边跟着一队儿的丫头侍卫。她记得周家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小门小户,只是周翠莲模样儿出挑,她儿才要娶她过门。可是怎地突然来了这么一队儿,这与周姥姥站在一处穿锦衣披狐氅的贵气少妇又是哪个?
钱娇娘却直直盯着书生气的朱秀才,“姑爷,你怎么看?你也嫌弃你媳妇儿?”
朱秀才目光闪烁,眼中有留恋不舍,却是长叹一声,道:“父母之命,不敢不从也。”
周翠莲瞪着昨夜还与她耳鬓厮磨的丈夫,无法置信他竟如此绝情,虽说长者为大,可难道他与她的恩爱都是假,比不过父母的一句嫌弃么?他明知道她若被休了就是死路一条,他竟连一句护她的话也没有!周翠莲蓦然脸色死白,心灰意冷。
“哎呀,我老周家是造了什么孽啊!我孙女儿的命苦呀!”周姥姥悲从中来,哇地大哭。
街坊们都窃窃私语,虽有人说翠莲是嘴快了些,但大伙都觉得她是个好媳妇,为这休了她有些可怜,但毕竟这是人家家事,媳妇儿好不好,总归是公婆与丈夫一句话,哪里容得了外人置喙。这朱家媳妇天生就是个苦命罢!
钱娇娘叹息。女人家实在是不容易,成亲休离,都不能自己作主。她如今虽有法子叫朱家再度接纳周翠莲,但父母不喜,丈夫懦弱,留在此处又有何用?
朱老娘上来,暗暗戳了戳朱老爹,努努嘴叫他看钱娇娘身后,朱老爹早看见了,只道周家家里能有什么金贵亲戚,顶多是个铜臭商人妇,他家可是出了秀才的书香门第!这般一想,朱老爹撇撇嘴不予理会。
钱娇娘与周翠莲道:“你可还想留在朱家?”
周翠莲不知钱娇娘如今身份,只记得当年她的不容易。她怕钱娇娘为了她与朱家对峙,朱家二叔就在衙门里当差,她怕奶奶和钱姐姐吃亏。她摇头抽泣道:“相公、朱秀才把休书都已经给了我了,我已不是朱家妇了。我、我要走。”
钱娇娘点点头,“那你上马车,与你奶奶一同跟我走。”
周姥姥见大势已去,还在恸哭不已。周翠莲咬咬牙,猛地点头,扶了周姥姥道:“奶奶,咱们走罢。”
周翠莲扶着周姥姥上了马车,她要上马车时,朱秀才突地叫住她,“莲娘!”
周翠莲猛地回头,却见朱秀才跑去拾起她的包袱,过来塞到她手里,眼中深情款款,“你的东西别忘了拿,我在里头塞了十两银子,你好生收着。为夫,为夫只能出此绵薄之力了。以后你莫忘了为夫!”
周翠莲傻傻注视朱秀才,她荒唐大笑,笑得整个胡同都听得到,那般地凄凉,令人心酸不已。有几个小媳妇见状都在暗自抹泪。朱老爹还皱眉拂袖低骂周翠莲有失体统。周翠莲从包袱里取出十两银子狠狠扔向朱秀才,跳上马车头也不回地抓了包袱进了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