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致点头,转而对杭远道:“墨大,你安排安排,把这大喜事跟永安城的亲戚们都说一说,过两日我再正式下帖子请大伙过来团聚。三哥,临边近的亲戚们你先发帖子请他们来,到底从外省过来总要久些。老家那边我亲自写信去。”杭致愈说笑容愈大。
杭墨道:“六叔,这都快过年了,外省的亲戚们这一来一回……”
杭致道:“这样天大的好事,自要多庆祝,今儿过年,叫他们一齐在我这里过便成了,大伙都热闹热闹!”
哎哟哟,他六叔还知道热闹二字,自六婶儿死后,哪年过年他不是嫌吵嫌闹,总一个人避到寺里去,今儿也知道热闹了!杭墨啧啧称奇,这是又变回来当初那个好相处的六叔了?
“还是不必叫了。”清雅道。
杭致微愣,从善如流道:“雅儿不喜欢闹腾么?那便不叫了。”他凝视她,眼底满是欢喜笑意,“爹马上就能回来,娘她们去祈福,大抵还要一两个时辰才回来,你也累了,不若我陪你回屋歇息一会,也为侯夫人安排住处。”
清雅看向钱娇娘,轻轻点了点头。
杭远杭墨从未见过钱娇娘,经杭致引见才知是定西侯之妻,父子二人不免惊讶,大伙都知道定西侯不知因着什么事惹怒了皇帝,已经在宫中软禁了三日,大家都避之不及,怎地杭致还将人往回领?难不成狄清雅的归来还与定西侯有关?
杭致亲自带路,清雅挽着钱娇娘缓步向前。红毯一路沿伸至清雅曾经居住的九畹苑,钱娇娘近来识字得趣,见字儿就要认一认。这畹字却不识得,清雅说这是兰花的别称。进了院子,垂柳临冬,一汪清池浮萍添色,几尾锦鲤慢悠摆尾,忽而一鱼跃池,杭致笑道:“鱼儿也知主人回来了。”
清雅对上杭致满足的笑眼,心中涩然,垂眸避开。
绕过偌大的外院,里头却还有一小院,奇石与兰草相得益彰,多了一份雅致。大小丫头婆子三十余个,早已候在院中垂手而待,清雅细看,却无一人眼熟。清雅思及往日这院中欢声笑语,怔然停了脚步。杭致知道她心头所想,柔声道:“自得知你死讯,我日夜寝食难安,娘怕我伤怀,将你院子里那些老人都遣走了。你若是想他们,我再帮你找回来。”
清雅摇头,簌簌掉泪。杭致慌了,也不顾外人在场,轻声细语地劝哄清雅。只是杭致越劝,清雅越哭得凶。钱娇娘算是开了眼界了,杭致哄了那么久,竟然还是不带重样的。
好容易清雅不哭了,与钱娇娘一同进了屋子,里头干干净净的,压根不像是很久没住人的。清雅环视一圈,红着眼眶与杭致道:“这里头现下是谁住着?若有人住我便不住了罢。”
杭致已然不知小娇妻这小脑瓜究竟想些什么了,他又心疼又好笑,“你的院子我怎么会叫她人居住,只是每日都有人来打扫,我也常常……过来。”
清雅低低应了一声,牵了钱娇娘往里面去。杭致要跟进去,清雅道:“你先别进来,我与娇娘换身衣裳。”
杭致咬牙,他该先带这邢夫人去她的客房,否则就能为爱妻更衣了不是?如今只恨自己想不周全,只能勉强笑对,“我这就叫人为你送新衣裳来。”可怜他的雅儿,那般细皮嫩肉,如今竟穿着这等拙劣之布,先前握她的手,竟也粗糙了,人也更瘦了。这宝贝在外头定是遭了大罪了,杭致转头忙招人来吩咐,让人立刻给清雅裁新衣配胭脂,请两个名医来候着,厨房先按滋补的做,她爱喝的乳鸽汤得备下……杭致越吩咐事儿越多,只觉样样都重要无比,管家听着眼花缭乱,嘴都插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