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房里静悄悄地,独眼狗被邢慕铮赶下了椅子,弓着身子紧绷绷地在地下盯着他。它显然很害怕,但又怕来人伤害钱娇娘。
邢慕铮不把狗放在眼里,自进屋那一刻起,他的眼睛就锁在钱娇娘的身上。
底下河水滔滔,载着大船起伏平衡前行。水波悠悠荡漾,人应是好梦。邢慕铮站在床头,肃穆的视线扫过她一直紧皱的眉宇,苍白的唇瓣,和毫无血色的脸颊,她身上紧紧地裹着被子,被子上还盖着白狐毛披风。可她的脸庞似还在往被窝里缩。
邢慕铮皱眉,她是怕冷么?
“哎哟……哎哟……”钱娇娘偏头将脸整个埋进枕头中,自枕头里闷闷地哭丧叫痛。
向来沉着的黑眸闪现惊慌,娇娘若是呼痛,那定是很痛了。邢慕铮撑手支在她的枕边,低头企图看清她的模样,另一手僵在半空,原是想拍拍她,又怕弄巧成拙叫她更难受。
钱娇娘半梦半醒,不知屋里有人,哭唧唧的呻吟只为稍稍缓解她的不适。恕不知这一声声的刺着邢慕铮的心尖。
钱娇娘眼儿睁开一条缝儿,隔着一道黑影,她间隙中看见的是狭小的木屋,她哼哼唧唧,“娘,疼……你拍拍我……”
她也疼。莫只拍弟弟。
钱娇娘仿佛躺在那个小小的家里,那个秋日她带弟弟出去玩,弟弟不听话贪玩掉入池中,她为了救他也落进了水里,两人夜里都发了热。娘气她没有照顾好弟弟,又怕她过病气给弟弟,叫她睡在干草堆上。弟弟夜里不适,娘守在旁边,轻言细语地哄他,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照顾他入睡。而她蜷缩在干草堆上,咬着牙不敢出声,模糊的双眼看着娘哄着弟弟……
难受,太难受了。
钱娇娘的双眼染上水雾,她缩了腿弓了背,将自己蜷成一团。不要紧的,她一个人也可以挺过去的。
后背处忽而被碰了一下,两下,轻轻地,缓缓地,一下下地,有人在哄她。是娘么?娘后来也哄过她么?钱娇娘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眼中的水气也退了回去。
原来这就是被人哄的滋味么?怪道丑儿总是撒娇,被人哄的滋味可真好啊。
“铛!”突而熟悉无比的箭羽入木之声,让正在小心翼翼拍钱娇娘的邢慕铮顿时警觉,只是手底下还不紧不慢地拍着钱娇娘。
“有刺客!全体戒备!”李清泉在外头高喊。
“汪!汪汪!”独眼狗也似知道危险大叫起来。
“畜牲安静!”邢慕铮皱眉低喝。
甲板上步履匆匆,但整齐划一。邢慕铮又听得“铛铛”几声,利箭接连不断射进船中,其中还伴着一人惨叫。楼船微摇,邢慕铮贴着钱娇娘的后背处替她稳住。
“大帅!”阿大得知邢慕铮在钱娇娘舱屋里,在船上隔着板层大声叫他。
“小声些。”邢慕铮不悦,顺势遮了钱娇娘耳朵。
阿大一噎,仍是听命放低声音,“大帅,有人在山上放箭,箭身长短不一,不过数量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