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顿了顿,垂眸注视了一会儿馥橙,良久,方解下腰间挂着的血玉,俯身,慢条斯理地为榻上的少年系好,这才直起身往外行去。
“太子要送美人,本相总不好辜负了他的心意。”
……
纷乱的思绪到此戛然而止。
春喜疾步往太医暂居的客房里走,脑海中却闪过那枚陌生的玉佩。
上面有个红得发黑的卍字,寓意吉祥。
众所周知,当今圣上求长生不老,崇尚道宗,对于推崇早登极乐的佛门向来是深恶痛绝,以至于朝中大臣没一个敢携带与佛有关的配饰,各地的寺庙也同样被捣毁,僧人们亦被赶出关外。
可俞相因为那枚玉佩是自幼带着的,陛下念他赤诚,特准俞相平日带着血玉。
这枚玉佩落到世子手里,就是个烫手山芋,不出两日就会被发现,到时候伺候世子的她绝对讨不着好。
她应该立刻上报给太子的。
可生平第一次,春喜不想说。
当然,她也不能说。
昨夜于她而言本是必死的结局,俞相却只让人给她灌了毒药,便让她继续伺候,还让她改了口,不准再喊馥橙「公子」,必须喊「世子」。
无论如何,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如今她只知道,俞相救了世子的命。
或许以后,俞相也是这世间唯一能救世子的人,她不能、也不可以再断送世子唯一的生路。
……
昨夜的事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大清早,画舫上的人又都出现了。
只是那两个喜欢冒犯馥橙的侍卫,不知为何不见了踪影。
春喜却清楚地记得,昨夜那两个人几乎是被硬生生如同死狗一般拖到公子房门前,自己撞得满头是血涕泗横流,却还是逃不过被俞相亲手捏断脖子的命运。
一块死的,还有给世子下了十几年毒的夏荷,和昨夜下毒的冬梧,招了供画了押,断了舌头,折了四肢,反反复复丢进江里,活活溺死了,才捞上来。
谁都说俞寒洲心狠手辣,春喜却觉得大快人心,哪怕未来有一天她也会是死的那一个,也无所谓,她只想世子平安无忧。
如今船上人心惶惶,俞相安插的人也都已经到位,春喜只作不知,快步领着太医去看馥橙。
本以为又是一堆「馥小公子生来体虚,好生将养自是无碍」的陈辞滥调,结果没想到,那特别喜欢开补药搪塞的陈太医,这回竟是认认真真地把了脉,随即面色惨白地摇摇头,也不开药方,拎着药箱就走了。
春喜急得追出去,拦住人问:“陈太医,世子的病……”
那中年太医摇了摇头,手上攥得死紧,压低声音道:“馥小世子中毒的年头太久远,又积郁成疾,数病缠身,昨夜又被喂了断魂散,论理如今不可能……许是回光返照……早作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