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终点之后,她还回过头去踮起脚尖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顾时鸣,这才放了心。
这时顾时鸣发现靠着下面海滩的那个位置有人吃完走了,他想了想,就过去坐下了。
他以为自己在这里应该会浑身不痛快,但事实令他自己都有些意外,他似乎并没有很排斥这种环境,甚至觉得比在那间别墅要令人舒服心安得多。
很快,江晚照点完菜想找他,大概是没看见顾时鸣的身影,一时有点着急。
顾时鸣朝她挥了挥手,但似乎淹没在了周围涌动的脑袋中间,江晚照根本没发现。
见江晚照就要往外面去寻找他,顾时鸣这才提高声音叫了她一声:“江晚照。”
在顾时鸣人生所接受的所有教育中,在公共场合如此大声喧哗是绝对不合适,也不应该出现的行为,但今天他第一次违反了这个规则,这么做了。
他难得地有点不自在,然而周围没有任何人介意,甚至懒得把目光给他一眼,真正寻声而来的只有他叫出名字的那个人。
等江晚照走到跟前时,顾时鸣才发现她手上提着一块小黑板,黑板上腻腻地好像糊了一层油,和这里很相称。
江晚照的左手握了个拳,在桌面上小心翼翼张开,倒出一把五颜六色且长短不一的粉笔来。
江晚照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张湿巾纸,仔仔细细擦起了黑板。
一边擦,一边面对顾时鸣疑惑的眼神,江晚照解释说:“之前和同学来过这里吃烧烤,顺便帮老板娘在黑板上写了菜单,刚刚她又认出我了,就拜托我再给她写一下。”
江晚照对着桌上一张纸制的菜单,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着。
顾时鸣忍不住瞥了一眼,发现她的字倒是真的不错。
颜筋柳骨,铁画银钩,怪不得老板娘会让她写字。
细看又是集百家之长,然后自成一体。
“你的字是和谁学的?”他问。
江晚照正下笔的手顿了顿,她又小心翼翼把这个字全部擦去重新写过。
“外公教的,”她说话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有点小,“从小就是他教的。”
江晚照开始认字的时候还很小,从学认字到写字,都是夏长禹一手下来教的,江建柏和夏静很少管。夏长禹一开始让她先临摹名家字帖,结果当时江晚照年纪小,一点都不肯写,夏长禹没办法,索性自己手把手教江晚照,让她照着自己的字练。
顾时鸣不提起这事,她倒是已经不大会记起了,但一经提起,她的记忆便立刻清晰。
江晚照低着头写字,也不欲让顾时鸣看出自己的失落,于是笑着问:“怎么样,我的字应该还不错吧?”
“夏教授没有白教。”
江晚照的手微一用力,本来就不太长的一截粉笔瞬间又断成了更小的两截。
她用纸巾擦去指甲里嵌进去的粉笔末,然后又重新挑选了一支。
顾时鸣没想到自己短短两句话就勾起了她的伤心事,于是不再说话,静静地等她写完。
“可能也不太好。”江晚照突然又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