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华雍还没有走到她身边,她就从风中嗅到独属于他身上那一缕复杂浓烈的药香,只要他是以真面目出行,这股气味儿就是寻常人靠近了也能闻到。
唯有偷偷摸摸出去,掩人耳目,行见不得人之事时,他才会用香方洗掉身上的药香,继而熏上他最爱的多伽罗,只是多伽罗浅淡,除非相拥,否则只能似沈羲和这样嗅觉敏锐之人,才能嗅到。
她的话云淡风轻,但他却知道,她一定问了谢韫怀关于解毒之事,她没有强行与他一道去,就是在等着他告诉她。
她是那样的信任与坦荡,他也深信,无论此时他说什么,她都会信,且不会再去寻谢韫怀核实,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子,信则不疑。
萧华雍看着面前这抹连随风款摆的发丝都温柔到骨子的身影,此刻他知道她或许是特意如此装扮,她是在告诉他,此刻她只是他的妻子,他们之间不谈其他,只谈夫妻间的不疑。
“呦呦……”萧华雍看了湖面片刻,才缓缓转身,面对着沈羲和,“我的毒已无力回天,我们需得早做准备。另……”
他的话尚未说完,沈羲和蓦然转身,也与他面对面,她黑曜石一般清冷的眼瞳,此刻少了素来见人时那种摸不透看不清的淡漠,反而多了一丝水光。
她的眼眶都没有泛红,但萧华雍却能够精准捕捉到方才那水光一闪而逝,像一颗流星,瞬间滑落,却湮没在他的心口,刺得他有些发疼,让他一瞬间忘了要接着说什么。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一个隐忍看似波澜不兴,且是心头波涛汹涌,她垂在水袖之中的手,捏紧了层叠的轻纱,指甲都都因为用力泛白。
一个喉头发堵,看似面色寻常,实则一颗心绷紧,仿佛有无数根神经从四面八方捆住了他的心,在不断的拉长,密密匝匝的疼,从心口顺着这些神经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算半欺骗了她,谢韫怀的法子,谢韫怀自己亦不知是否可行,她若是知晓,他一时间竟不知她是会为了这个未知的可能,让他先失了太子之位,蛰伏离开去救治,走另一条极其艰难的路,这条路走不好,就会令整个沈氏万劫不复。
还是会狠心当做什么都不知,无动于衷。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他乐见,故此他隐瞒了她,这一生只有这一次。
若他侥幸能回来,认打认罚,可若他当真回不来,也免让她倾尽一切,得了希望又换来一场失望。
这是萧华雍深思熟虑的结果。
沈羲和的眼眶从深处酸涩向这眼瞳包裹而来,她忽而扬起了天鹅一般细长的脖颈,看了眼白云飘浮的苍穹,须臾之后,她若无其事垂眸:“还有……多长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