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发什么疯?”我问。
“你接受他了,是吗?”他声音很低。
“你还在让人跟踪我?”我皱眉。
“不需要,看你回家时的表情就能猜到。”他自嘲地笑。
我沉默。
他掌心贴上我的脸,语气微颤:“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带女孩子回家气你的,其实我跟她们根本没发生过关系。你也别气我了,好不好?现在就发消息给姓段的,撤回跟他交往的事,好不好?”
我挥开他的手:“别碰我!不是什么事都可以说撤回就撤回的,另外,我跟段锦书交往并不是为了气你,而是发自内心想跟他在一起,不要自作多情,回你自己房间去。”
莫槐坐在床边一动也不动。
我起身开灯,拽着他用力往门外拖,忽然,他双腿一弯,膝盖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发出一记惊心的钝响,整个人跪在我面前。
“莫槐!你做什么?!”我想把他拉起来,却被他抱住了腰。
他直直跪着,把脸埋进我怀里,声音嘶哑无比:“阿姨,我以后只把你当阿姨,当继母,再也不惹你生气,再也不逼你讲睡前故事,再也不会有任何逾越行为。如果你还是担心我会越界,就把我绑起来,关进笼子里,打我,骂我,罚我,随便怎么对我都可以。我保证会乖乖听话,会做一个懂事安分的继子。阿姨,我求你,不要跟别人在一起,好不好?”
我看不清莫槐的表情,却能感受到自己胸前的衣裳正被眼泪迅速浸透,他身体冰凉无比,剧烈颤抖着,两只胳膊紧紧环在我腰上不肯松开。
他的这份感情,已经浓烈到近乎畸形。
如果我不曾嫁给他父亲,或许我会很欣慰,感叹世上竟有人如此爱我。
可我嫁给了他父亲,怀过他父亲的孩子,还亲眼看着他父亲死在了我面前。
如果我的孩子顺利生下来,现在会用脆生生的声音喊我妈妈,喊莫槐哥哥。
他永远都是我孩子的哥哥。
从小到大,我最渴望得到的,便是热烈的、疯狂的、独一无二的爱。没想到,当它终于出现时,我却必须要亲手斩断它。
不知静默了多久,我轻声开口:“如果我真的爱上了段锦书呢?”
莫槐后背一僵。
我继续说:“莫槐,如果我是真心爱他的,你也要拦着我跟他交往吗?会不会太自私了点?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还有大把青春可以挥霍吗?我已经不年轻了,能遇上一个喜欢的人很不容易,难道你希望我为了你放弃自己的真爱?”
大人的残酷之处,在于他们总能精准刺痛孩子的心,并自以为那是对孩子好。
小时候的我一定不愿相信,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那样的大人。
对莫槐而言,没有什么比我真心爱上其他人更令他万念俱灰。
如果我永远沉溺在对他父亲的思念中,即便不会接受他,却也不会离开他,我们可以一直相依为命下去。
可现在,我告诉他,我爱上了其他人。
莫槐缓缓松开我,站起身,一句话也没说,踉跄着离开了我的房间。
不一会儿,客厅传来一声响动。
我走出去,看见莫槐的左手正握着一个刀柄,而刀刃,直直贯穿了他的右手掌心。
鲜血顺着他的指间源源不断往下滴落。
他一脸无所谓地拔出刀刃,歪头冲我笑:“你不想让我碰你,那这手就不要了。”
疯子。疯子。
那可是弹钢琴的手。
我努力让自己站稳,立刻打电话给保镖,让他们送莫槐去医院。
然后,抛下惨白如纸的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回了房间。
我关上门,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听见保镖进屋带走了莫槐,才缓缓瘫坐在了地板上。
尹望舒,挺住,再也不能心软了。
没关系,他才二十岁,招一招手,便会有大把年轻女孩投入他的怀抱,不需要多久,他就会迅速放下曾经的执念。
没关系,我已经有段锦书了,他尊重我,喜欢我,跟他在一起,才是正常的、健康的、合适的。
我和莫槐都会幸福的。
一定。
第四章
小时候,连短短一个学期都觉得无比漫长。
上了年纪后,眨眼之间,两年便已经过去。
仿佛只是过去了两个周末而已。
这两年间,莫槐看上去彻底清醒了,再也没带女孩子回过家,待我客气而疏离,渐渐不再以我为中心,有了属于他自己的交际圈,就像所有正常男孩子一样。
有一次我犯了胃病,疼得蹲在地上起不来,被莫槐撞了个正着。
我的胃长期不好,以前每次疼起来,莫槐都会把我抱到床上,一边喂我吃药,一边轻轻揉着我的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