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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上山的路上看的那本《大学》,一瞬的沉默之后,收回视线一边看书一边回道:“我现在相信管事说您小时候不学无术的话了。”
“我那时候一心想行走江湖,识几个字能给府里写信就行,什么诗书典籍,百无用处的东西,多看一眼都浪费练武的时间……”提起当年的事儿,萧铎笑了一声,“不过当年偷过的懒后来也都补回去了,我刚到宿卫的时候连本完整的兵法都没看过,和朝中那些张嘴闭嘴都要引经据典满口酸话的老臣打交道时,也常常连他们的意思都听不明白。因此花了不少工夫,从孩童看的《千字文》捡起,一本一本看了下去。”
说完他晃了晃手里的书:“现在虽然比当日强得多,也还是不得不说,这些东西实在是无聊至极。”
“是枯燥了点,但也不至于一无是处……”李缄想了想,随手从旁边又摸了本书,“不然您看看这个?”
“算了吧,多看一眼都觉得头晕,本王还不如出去再钓会鱼……”萧铎把手里的书扔下,抬眼看着李缄,“你也是,成日里得了空就闷在房里看书,就不能干点符合你这个年纪的事儿?”
“什么事儿符合年纪?”李缄奇怪看他,“像郑家那位小公子那样带几个身强体壮的小厮在城里闲逛?我要是那么干了,管事肯定会觉得我脑子有问题立即赶我出府。”
“也不用那么极端,就是别整日关在房里……”萧铎或许是真的是过于无所事事,索性直接凑到李缄跟前坐下,“那个云稚也是自幼习武,好动的人肯定受不了你整日这么无趣。”
“他和王爷可不一样,他那人……”话说一半,李缄突然抬起头看着萧铎,“为什么您每次提起云稚时的语气,都好像我和他是您和管事的关系?”
萧铎也看着他:“你们不是?”
“我……”李缄垂下眼眸,低低开口,“我自己的心思自然是知道,至于他……我没必要知道。”
“你还真是出乎本王意料的怂……”萧铎耸肩,“那就继续憋着,哪天憋死了看看云小公子会不会去你坟前把心思说给你听。”
李缄抬头和萧铎对上目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知道过去的这些年你过得很憋屈,好歹进王府也这么长时间了,就没给你添一点底气?我看那云稚也是个肆无忌惮的……”萧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李缄,“宣之,人生就短短几十载,瞻前顾后就没意思了。”
李缄怔愣中发现萧铎转身向外走去,下意识开口问道:“您去哪?”
“回房……”萧铎挑眉,“这么大好的时光坐这儿看你纠结,还不如回去陪阿络午睡。”
“您不是素来不午睡……”李缄皱眉,“别吵醒了管事事后牵连我。”
“我是不午睡,所以刚那句话的重点是,陪阿络……”萧铎笑眯眯回道,“像你这种连问都不敢问的人,自然不会懂。”
他说完转身向外走去,走了几步之后,又回过头:“傍晚御医就来了,好好在房里待着,别到处乱跑。”
李缄看着他大步走远,轻轻笑了一声,眼帘低垂。
其实扪心自问,他并不算是一个真的瞻前顾后的人,过往他没有亲友没有牵挂拖着一副病恹恹的身子,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做事也算得上是无所顾忌。
直到某一日,李缄突然发现自己原本单调乏味一眼就能看到的人生突然开始有了牵挂。
牵挂是因何而起的,李缄自己也说不明白,或许是因着头顶的那只玉簪,或许是山上的日出与萤火,又或许是那碗还没吃到的冰酪,更或许是那件现在还摆在床头的狐裘……
总还是有迹可循的。
自那日漫天飞雪里,浑身是血的自己,撞入那双笑意盈盈的眼里时,一切便已经开始了,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其实是没什么可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