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别云如今成了石睿平级,但还没习惯,见了对方仍然行礼称一声“石将军”。
“身体养好了?”中军帐内,石睿带笑瞥向他。
季别云有些无地自容,哪位将领不受伤?可偏他动不动就养伤,似乎显得娇气了。
“养好了。”他极其自然地撒了个谎,且心安理得。他在段府受的伤比起登阙会要轻一些,只是血流得多,看着可怖,并没有伤到骨头,养到如今这种程度便足够上场打架了。
虽然现在也没架能给他打。
“季将军,”石睿意味深长地叫出这个称呼,却没什么恶意,“好歹也是将军了,只有一身蛮力可不行,还得学学战时如何调兵遣将,闲时如何统率军队。右骁卫人多时过万,如何管好这些人可是门学问。”
季别云顺着开口:“所以得拜托石将军,还请不吝赐教。”
“那你可不能日日待在府上,不然我去何处教你?”石睿走到案边,从桌面一大堆东西里挑挑拣拣,找出一本册子扔给他。
季别云伸手接住,瞥见了封面的名字,看起来是一本兵书,但从没听说过。
“先自己看看,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只是希望季将军别怠惰,尽可能学快一些。”石睿道,“我年纪上来了,不想再经历沙场,只等后辈有了出息,我也可以告老还乡了。”
他下意识反驳道:“可是您才四十有三。”
“是啊,四十三了。”石将军语气感慨,“想当初跟随先帝征战南北时,我还是你现在的年纪,享受了二十来年的安生日子,时光蹉跎啊……”
季别云曾打听过石睿的经历,自然知道对方是开国之将。
不过此刻站在跟前,他试着由这张历经岁月的脸想象年轻时的模样,还是有些困难。但谁都有过少年时候,石将军当年或许更加意气风发,及冠不到的年纪就在马背上纵横疆场,挥刀而立。
他想着想着就有些出神。
“御史台倒了,圣上恐怕会从其他地方抽调人来填补空缺,朝中势力又有变化。”虽然这样说着,但石睿语气平常,像是司空见惯一般,“幸而右骁卫始终不曾投靠任何一方,无论日后发生何种变故,都能有右骁卫活路。”
季别云听出来这话不是随口一说,像是专门说给他听的,因而直接问道:“石将军是觉得之后不太平,希望右骁卫一直都置身事外吗?”
石睿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你不像是那种守拙之人,罢了,我什么都不希望。若你有本事带着右骁卫立功,将士们应该也会高兴的,至于我自己的意愿那倒不重要。每人都有自己的造化,右骁卫一样,大梁也一样,我改变不了什么。”
说罢吁了一口气。
季别云其实能理解对方的心态。
石睿从乱世走到如今,自然见过数不胜数的争夺与阴谋,右骁卫在他手中一直风平浪静,少不了他在暗中掌舵调停。这会儿对季别云说这些话,像是真的疲倦了,迫不及待想找个后辈将责任交出去。
但二十年的时光,右骁卫早已成了石睿的心血。交出去之后,右骁卫前途如何,石睿关心却无法再掌控,一切都与自己再无关联了。
季别云默默地将那本兵书揣进怀中,抬眼道:“此番襄国公与圣上之争,石将军有何见解?”
“见解?”石睿被问后沉默了片刻,忽的一笑,“我只能告诉你一句话,别小瞧明家人。”
季别云走出中军帐之后,脑子里还是石睿那副高深莫测的神秘模样。那句话刻在了他脑海中,仿佛一句咒语,含有不尽深意。
难道说元徽帝还有后手?
戴丰茂早在账外等了季别云许久,见人出来之后神不守舍的,不放心地唤了一声:“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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